第7章 意外的舞伴（第2页）

陆景云眉头都未动一下，目光淡淡扫过佐藤，语气依旧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佐藤理事说笑了。只是见这位小姐似乎不愿与您共舞，强扭的瓜不甜，佐藤理事想必也明白这个道理。况且，今晚是慈善舞会，闹出什么不愉快，对贵商社和洋行的声誉，恐怕都有影响。”

他几句话，既点明了佐藤的强人所难，又抬出了双方的面子和声誉，轻描淡写地将一顶“不顾大局”的帽子扣了过去。

佐藤的脸色变了几变。陆景云不是秦浩天那样的暴发户，他在华洋两界都颇有根基，背景成谜，即便是日渐嚣张的日本商会，对他也有几分忌惮。为了一个歌女与陆景云当众起冲突，显然不明智。

“呵呵，陆先生说得是。”佐藤干笑两声，眼神阴鸷地瞪了沈梦蝶一眼，随即对陆景云道，“是我唐突了。既然陆先生出面，这个面子，我自然是要给的。”

说完，他冷哼一声，悻悻地转身离开，融入了舞池的人群中。

一场风波，看似消弭于无形。

沈梦蝶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这才感觉到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她抬起头，看向身侧的陆景云，低声道：“谢谢陆先生。”

陆景云垂眸看了她一眼，她的脸色还有些苍白，眼神中残留着一丝未散的惊悸，像受惊后强自镇定的小兽。他目光微动，却并未多言，只是淡淡道：“举手之劳。”

这时，乐队恰好奏起了一首新的舞曲，是舒缓的华尔兹。

陆景云的目光掠过空阔的舞池边缘，随即重新落在沈梦蝶身上，做出了一个出乎她意料的举动。他微微躬身，向她伸出了手，是一个标准的邀舞姿势。

“不知陆某是否有这个荣幸，请沈小姐跳支舞？”他的声音依旧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但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却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

霎时间，周围的目光，明处的，暗处的，好奇的，嫉妒的，玩味的，全都聚焦了过来。

刚刚解除了佐藤的危机，转眼间，她便成了全场更瞩目的焦点。与陆景云共舞？这比拒绝佐藤更需要勇气。

沈梦蝶的心跳骤然失序。她看着那只伸到她面前的手，修长，干净，指节分明，与他的人一样，透着一种内敛的力量感。她能感觉到钱德贵在远处激动得几乎要搓手的模样，也能感觉到来自舞池另一边，苏婉清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嫉恨目光。

拒绝吗？于情于理，似乎都不合适。他刚刚替她解了围。

接受吗？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无异于在他和她之间，架起了一道无形的桥梁，也将她彻底推到了风口浪尖。

她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陆景云并没有催促，只是维持着那个邀舞的姿势，耐心地等待着。他的目光沉静如水，仿佛在说，选择权在你。

沈梦蝶深吸了一口气。她想起了那枚别在他衣襟的玉兰，想起了那本诗集里的压花，想起了他几次三番看似无意、却又恰到好处的解围。这个男人，像一团迷雾，她看不透，却也无法抗拒他此刻递过来的，这唯一能让她体面离开这片是非之地的台阶。

她缓缓抬起手，将自己微凉而纤细的指尖，轻轻放在了他温热的掌心。

“我的荣幸，陆先生。”

他的手掌微微收拢，恰到好处地握住了她的手，既不失礼，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领力量。另一只手，则绅士地虚扶在她纤细的腰侧。

当他带着她滑入舞池的那一刻，沈梦蝶感觉周遭所有的声音和目光都模糊了，只剩下耳边悠扬的华尔兹旋律，和掌心传来的、他沉稳有力的温度。

他的舞步娴熟而优雅，引领着她，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旋转、滑行。她并非不会跳舞，在百乐门，这是基本的技艺。但从未有一次，像此刻这般，让她感到如此……紧张，又如此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