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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第1页)

贺骁南拿着那份沉重的处分文件,走出首长办公室,脚步有些踉跄。阳光刺眼,他却觉得浑身冰冷。停职反省……他贺骁南从军以来,何曾受过这样的处分?这一切,都是从唐灵微离开开始的。那个他从未真正放在眼里、视为挡箭牌的女人,她的离开,竟然像推倒了一块多米诺骨牌,引发了他生活和事业上如此巨大的连锁反应和危机?他第一次,开始真正地、被迫地去审视那个已经消失的女人,在他过去几十年生命里,究竟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而答案,似乎正朝着一个他无法接受的方向滑去。停职反省的一周,对贺骁南而言,漫长如同一个世纪。他把自己关在空旷冰冷的家里,拒绝了所有来访。白天,他坐在书房里,对着那份措辞严厉的处分文件和需要撰写的深刻检查,却一个字也写不出来。笔尖悬在纸上,墨迹晕开,如同他此刻混乱不堪的心绪。而到了夜晚,才是真正煎熬的开始。他开始严重失眠。一闭上眼,眼前就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各种画面——唐灵微浑身是血、被吊在文工团天台栏杆上那绝望的眼神;她躺在病床上,气息微弱却坚持要依法处理江玉棠时的倔强;她拿着离婚报告,头也不回离开民政局时那决绝的背影;还有……最后登在报纸上那则将他钉在耻辱柱上的声明。这些画面交错重叠,最后定格在她登台演出前,穿着洁白芭蕾舞裙,宛如一只高贵天鹅的模样。那时,她看向他的眼神里,还带着光。可那光,是什么时候熄灭的?是他一次次选择保护江玉棠的时候?是他默许甚至纵容江玉棠伤害她的时候?还是他亲口说出“碰她都觉得恶心”的时候?心口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贺骁南猛地从混沌的睡意中惊醒,额头上布满冷汗。黑暗中,他大口喘息着,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身旁的位置——一片冰凉的空旷。曾经,无论他多晚回来,那里总会有一个温软的身体,会在他做噩梦时迷迷糊糊地抱住他,用带着睡意的沙哑声音安抚他:“骁南……不怕……我在呢……”可现在,什么都没有。只有窗外凄冷的月光,和死一般的寂静。他打开台灯,昏黄的光线驱散了一部分黑暗,却驱不散心底那巨大的空洞。他点燃一支烟,烟雾缭绕中,另一个梦境不期而至。那是很多年前,他刚和她结婚不久。文工团内部汇演,她作为新人,却争取到了一个独舞的机会,跳的就是《天鹅湖》选段。舞台上,追光灯打在她身上,她踮起脚尖,舒展手臂,每一个旋转,每一次跳跃,都充满了灵动的美感和对未来的憧憬。那时的她,眼神清澈明亮,像坠落了星辰。演出结束后,她跑到他面前,脸颊因为兴奋和羞涩泛着红晕,仰着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带着一丝小女儿的娇憨和无比的认真,对他说:“骁南,这支舞,我只为你一个人跳。”当时他是怎么回应的?好像只是淡淡地笑了笑,揉了揉她的头发,说了句“跳得不错”。或许,内心深处还有一丝身为男人、拥有如此耀眼妻子的虚荣,但并未真正将她的誓言放在心上。如今,在梦里,那个场景被无限放大,她眼中的光芒灼热得几乎要烫伤他的灵魂。“骁南,我只为你一个人跳……”梦中的誓言如同魔咒,反复回响。他再次惊醒,心脏狂跳不止,浑身上下都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慌和空虚感所笼罩。他侧过头,看着身边熟睡的江玉棠——是他允许她搬进来住的,理由是“不安全”。此刻,江玉棠睡得正沉,脸上带着满足的笑意,仿佛拥有了全世界。可贺骁南看着她,心中却涌不起半分柔情,只有一种莫名的烦躁和……疏离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