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第2页）

一盏精致的羊角宫灯渐近，柔和的光晕驱散些许黑暗，照亮一双绣着银丝云纹的软缎宫鞋，月白的裙裾，以及一件裹得严实的银狐斗篷。执灯的女子云鬓轻绾，面容大部分隐在斗篷的阴影与光晕之外，唯有一双眼睛，沉静清冽，如同浸在寒潭里的墨玉，正淡淡扫过院内狼藉不堪的景象，最终，落在他浸泡在冰水中、红肿溃烂的手上。

那股无形却沉甸甸的威压，让呼啸的寒风都仿佛为之一滞。

领头的太监声音发颤，伏得更低：“不、不知永宁公主殿下驾临，奴、奴才罪该万死！”

永宁公主，萧玥。南胤皇帝最年幼的妹妹，却以聪慧冷静、甚得帝心而闻名宫中，地位超然。

萧玥并未看那些太监，她的目光在沈言的手上停留了或许只有一瞬，又掠过那盆浑浊不堪的污水和堆积如山的脏衣，纤长的眉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并未开口，只微微侧首，向身后示意。

一名身着青色宫装、面容沉静的侍女悄步上前，将一只小巧的双层食盒轻轻放在沈言身旁那冰凉的石凳上。食盒的缝隙里，隐约透出一点微弱的温热气息。

做完这一切，萧玥才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些伏地的太监，声音清冷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陛下仁厚，既留他于宫中，便当好生看顾，莫失了体统。”

言罢，她转身，银狐斗篷的毛领拂过冷空气，未曾再多看任何人一眼，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离去，只留下那盏宫灯的光晕在雪地上拖曳出渐远的光痕。

院中死寂了片刻，直到那点光彻底消失，太监们才敢慢慢抬头，彼此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最终目光都落在那只突兀的食盒上，神色复杂。

沈言缓缓直起身，冻僵的手指几乎不听使唤。他走到石凳边，打开食盒。上层是一碗还冒着微弱热气的粟米粥，旁边是一小碟酱色的腌萝卜。

他端起那碗温热的粥，粗糙的陶碗将一点可怜的暖意传递到掌心，在这彻骨的寒夜里，烫得几乎灼人。

他低下头，慢慢地、一口一口地喝着那寡淡无味的粥。温热的液体滑入胃袋，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却足以让僵硬的身体微微复苏。

他的目光越过碗沿，投向公主消失的那片深沉夜色，眼底深处，有什么东西在冰封之下，悄然涌动。

（第一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