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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本是形单人 奈何怕失去-走上生死博弈场(第1页)

而当我们越是在心里祈祷时间慢些走,它越是要加速从指缝间溜走。转眼间,高考如同夏日的雷暴,挟着风声雷动扑面而来。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一天天消瘦,每翻过一页都像在心头敲响一记闷钟。时间不再是流淌的河,而是绷紧的弦,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拉扯着每个人脆弱而紧绷的神经。

坐在略显冰冷的考场座位上,李玉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指尖还残留着早晨李英用力握过她的温度,那句霸道又笃定的话仿佛就响在耳边:“答题的时候,就想象是坐在我旁边,别东想西想。你一定能跟我上同一所大学。”这声音像一枚定心丸,让她狂跳的心渐渐落回实处。

高考结束的那个下午,阳光很好。李英就陪在她身边,极有耐心地、一题一题地帮她对答案。李玉努力回忆着每一个细节,每对上一道题,眼睛就亮一分。核算下来,她这次竟是超常发挥,取得了前所未有的好成绩。喜悦像气泡一样刚冒出来,却旋即被一个清醒的认知压了下去——她知道,即便自己考得再好,与李英之间,那道名为“天赋”和“稳定”的鸿沟,恐怕依然难以跨越。

“李英,”她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忐忑,“你的分数……肯定比我高很多吧?”她最怕的,是看到李英脸上出现哪怕一丝一毫的失望。

李英闻言却站了起来,转身面向窗外。夕阳的金辉勾勒出他清瘦的侧影,他的表情平静得像一汪深潭,看不出是喜悦还是悲伤。

“没有,”他回答得轻描淡写,目光仍停留在远处,“高不了几分。我努力把分数跟你拉平了。”他顿了顿,终于回过头,眼神清澈而坚定地看着她:“所以报志愿,我们就报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吧。你来选,我跟着你。”

话音落下的瞬间,李玉如被电击。此前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原来李英之前笑着说“这次该轮到我努力了”,背后的含义竟是这个!他竟然用这样决绝的方式,硬生生地将自己的高度降低到与她齐平。一股滚烫的、混杂着巨大震惊、深切歉疚和无法言喻的感动的情愫,猛地冲上她的心头,让她一时语塞,只剩下一句无声的呐喊在胸腔里回荡:李英,你这又是何苦?

高考后的第三天,蝉鸣尚未完全占据夏日,李英便对全家宣布了那个压在心头已久的决定——他要去M国做开颅手术。话音落下时,李玉正端着水杯从厨房走出来,指尖一颤,温水险些漾出杯沿。她抬眼望向李英,他站在窗边,逆着光,身形被勾勒得有些单薄,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父母沉默着,那沉默里没有惊愕,只有一种沉重的、早已预见的默许,仿佛长久以来,大家都悬着一颗心,等待这个必然到来的抉择,谁也不忍再看李英被日益加剧的病痛反复折磨。

后来李玉才从母亲口中得知,原来早在几个月前,李英就已悄悄拜托父母联系M国的医院。此去风险莫测,用医生的话说“输赢参半”,但他宁愿放手一搏,去赌一个渺茫的、能摆脱痛苦的可能性。

机场送行那天,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和离愁混合的味道。人来人往的喧嚣,更反衬出他们之间无言的静默。就在安检口前,李英忽然转过身,第一次,那么主动地,张开手臂将李玉轻轻揽入怀中。李玉微微一怔,鼻腔瞬间被李英身上熟悉的、淡淡药味的气息填满。她的侧脸贴在他不算宽阔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见里面传来的心跳,一声,又一声,穿过骨骼与衣衫,敲击在她的耳膜上,异常沉稳,异常坚定,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他的不屈。这心跳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下意识地,她缓慢抬起双手,想要环住李英的腰,给予一点回应和力量。可指尖刚触及他外套的布料,一种莫名的怯懦和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怕这轻轻的拥抱,会变成一种诀别的暗示。于是,她的手就那样僵在了半空,像一个未完成的祈愿。

李英低下头,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他低声呢喃了几句,声音沙哑,似乎极力压抑着,却仍不可避免地掺杂进一丝哽咽。周围太嘈杂,李玉只清晰地捕捉到了最后两个字,像羽毛落下,却重若千钧:

“等我。”

一个尖锐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李玉心底窜起:“若是你回不来呢?”这想法如此冰冷而残忍,让她立刻在心里狠狠咒骂了自己一句:狼心狗肺的东西!她迅速压下这丝晦暗,将头埋得更深了些,仿佛要将那心跳声牢牢刻进记忆里。

李英的双手稳稳扶住李玉的双肩,将她从自己胸前轻轻推开一段距离。他凝神注视着李玉湿润的双眼,眉宇间浮起一抹不容置疑的自负,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既有胜券在握的从容,亦有磐石般不可撼动的坚毅。李玉在他无声却笃定的注视中缓缓点头,像是许下一个郑重的承诺。

李英抬手拂过她左侧脸颊,指尖轻柔地掠起一缕散落的发丝,仔细别至她耳后。动作间,指腹恋恋不舍地擦过她耳廓细腻的肌肤,带起一阵若有似无的战栗。他唇角微扬,一抹罕见的笑意在脸上绽开,如云破月来,短暂却动人。

李英转身迈步,走出数步却忽然驻足。回眸时,目光深处似有暗流涌动,那转瞬即逝的波动让李玉心头一紧,无端泛起说不清的酸楚。

她怔怔望着李英修长的身影消失在廊道转角,低声呢喃:“我等你。”话音未落,泪已朦胧了视线。恍惚间,仿佛又见那道熟悉的身影去而复返,疾步向她奔来——却不过是痴念作祟,空留一腔怅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