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第1页)
阮苏秋觉得,如今的自己跟寻常人家的小姐实在是相差甚远。莫说这大越恐怕没有第二个日日下地的地主家子女,便说在遇了刺客后还能睡得更香的,阮苏秋大概也是独一份。以至于白鹭隔日在伺候自家小姐洗漱时,见着她那开心的样子,只觉得应当是自己疯了。“小姐?”白鹭小心翼翼地试探着,“昨日出了那事,今日不需要在府里歇息一日么?”“不必。”阮苏秋将漱口的茶杯放回托盘,迅速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衫,“一点小事还吓不到我,去备马车吧。”白鹭嘀嘀咕咕去备起了马车。农舍里之前定好的十间房子已经差不多盖完,阮苏秋让帮工们在屋后又起了几间的地基,忙完田里的活后,若是有空再继续盖房子。她想着,既然已经建了农庄,而地也不算稀罕,不如尽量让农人们每家都能有一间房,而不是总是睡通铺。其实这两天阮苏秋已经没有什么任务可以继续做了,目前只有一个收获一亩地任务还未完成,因着天气逐渐变热,加上阮苏秋的催熟,玉米的产程倒是比她想象的快得多,几乎再过一周便可以收获了。不过她有些失算的是,当初玉米只种植了九分地,这还差一分需要收获的,需得想办法完成。不知道系统给的十亩田地会送到哪里。阮苏秋如往常一般,在马车上低头计算着自己的田地和收成。“小姐,小农庄好像出事了。”白鹭的声音从马车前飘来,阮苏秋一惊,忙撩开车窗帘往外看去。只见几十个农人聚在一间屋前,安良却并不在其中,华英抱着华兰坐在门外。华兰似乎被吓到了,华英正抱着她拍着背安慰。阮苏秋环视了一眼四周,地里的庄稼没有任何损坏,也未见到有野兽匪徒侵入的景象,她催促白鹭加急赶车,几里路程只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迅速赶过。“出了什么事?”阮苏秋不待马车停稳,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华英瞧见了阮苏秋,放下华兰便来回道:“小姐,是安良管事在林子里捡了个男人回来。”“?”阮苏秋满面疑惑,望向了屋内。“让开让开,别挤在这里,让小姐过去。”白鹭停好马车,跑过来将人群驱散。安良听到了声音,从屋内走了出来。“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阮苏秋打断了安良行礼。安良引着阮苏秋走向屋内,边走边说道:“小姐,今早上工的时候,姚素梅发现墙后面有些奇怪的血迹,我想到小姐昨日遇到那黑衣人,便沿着血迹追踪到了林子里,结果,我便发现了这人。”阮苏秋此时已跟着安良走到了床边,看清了床上那人,瞬间瞳孔震颤。是傅文卿。安良没有瞧见阮苏秋失常的僵直,只抬手将那人身上的绑带解开,在各处细碎的伤口中,一道自胸口斜向右腹的巨大刀伤缓缓出现在了阮苏秋面前。隐约间,阮苏秋似乎能够看到那血肉下在跳动。阮苏秋倒退了两步。安良觉得阮苏秋似乎是被吓到了,将绑带又系了回去,回头继续说道:“小姐,我担心此人与那人有关,便派人将人搬了回来,二福去请大夫去了,估计这会儿就快到了。”片刻震惊过后,阮苏秋强行将心情压下,缓步走到了床边。那人面色苍白,唇角干裂,微弱的呼吸若有若无,完全不复那时肆意的样子。“傅……傅公子?!”刚进入房中的白鹭瞧见了床上躺着的人,也被惊了一跳。阮苏秋抬手将她安抚住,立刻吩咐道:“你去将马车赶往城门,二福若是请了大夫必然要从那边出来,你若是迎到了,快马加鞭立刻将人带来。”“是……是!”白鹭领了命,迅速掉头冲出了屋外。“小姐,您认得这人?”阮苏秋想起傅文卿救了她们时,安良还没有同她们相识,便将之前的事简单地同她讲了一遍。“原来是这样,那小姐,那黑衣人……”“不是他。”阮苏秋果断地打断了安良的话,“我那匕首只是将那人扎伤,并不曾造成这般大的伤口,他这伤口看上去应是长刀导致。且他应当是受伤不久便被你发现,不然这样严重的伤势,若是昨夜受的伤,此时早该没了生息才是。”安良点了点头。既不是坏人,她放心了不少,回身将堵在门口人赶去干活。门口人群逐渐散去,屋内浓重的血腥味也冲淡了一些,阮苏秋站到床前,紧紧盯着那人微微起伏的胸口,一次一次数着。约莫两刻钟的时间,白鹭跌跌撞撞拉着大夫冲进了房间。阮苏秋赶忙将位置让出,将大夫引到了床边。安良上前将绑带打开,阮苏秋侧过脸去,瞧见大夫倒吸了一口冷气,上前道:“大夫,我知这伤口极为严重,请您拼尽全力,一定要将他治好,若是他能康复,我愿以十倍诊金相送。”那大夫也算是见多识广,听得此话迅速将震惊压下,伸手在伤口左右翻动观察了一遍。“这般伤口定是要缝合,我瞧那伤口虽深,却似乎还未伤到内脏。只是不知这人伤了多久,又在何处翻滚过,伤口有些污脏溃烂,需得先清理干净。”那大夫边说着边从药箱里翻出了一把小巧的匕首和药瓶,针线和干净的绑带,“我这里虽有麻药,在这般伤口处却也其实止不了多少疼痛,还需得找人按着他,别让他乱动。”阮苏秋点了点头,回身将华英叫了进来:“华英,你去将大福二福两兄弟叫来,他们力气大,大夫说处理的时候需要将人按住。”华英点了点头,却回道:“小姐,大福昨日不小心被镰刀划伤了腿,恐怕帮不上忙,我叫李胜来代他。”阮苏秋不曾多想,摆摆手让她快去,华英拔腿便跑了出去。大夫取来了蜡烛和白酒,将匕首和针线都消毒干净,刚做好准备,李胜和二福便跑了进来。“你俩一个按着上身,一个按着双脚,别让他挣扎太过,这人失血过多,需得抓紧时间了。”两人上前依言动手,大夫举起烧红的匕首,向着其中一道伤口贴去。“啊啊!!!”感知到疼痛,那人剧烈颤动,整张床都嘎吱嘎吱地嘶响。阮苏秋别过身去,不敢再看。凄厉的惨叫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随后变成了低沉的呻吟。李胜和二福起身放开了傅文卿,向阮苏秋请示了一下,便离开了房间。约莫又过了半个时辰,床上的声音几近消失,阮苏秋这才转身望向了床上。大夫已经给他上好了药,正将绑带一层层的裹上,阮苏秋望向那人脸庞,却见脸色比起刚刚更要苍白了些。大夫做完手中的事,起身将用具都放回了药箱,向阮苏秋鞠了一躬道:“小姐,这位公子的伤势极为严重,我已将我能做的事都做了。”听得大夫这话,阮苏秋忙问:“那他性命可有忧虑?”大夫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我开些补血养气的方子,若他能喝,请小姐尽量给灌下去。若是有药性强烈些的参汤什么的,也可以给他用下吊着。这公子年轻,平日里身体也算康健。如今若是能不发热不癔症,早日醒来,应当可以脱离险境。”“有劳大夫。”阮苏秋知晓大夫也尽了全力,如今他能否挺过来,也只能听天由命。她唤来白鹭,让她付了诊金后同大夫抓药,并向大夫许下承诺,若是傅文卿醒来,必将十倍诊金亲自送去府上。大夫跟着白鹭离开了房间,安良看着没有什么事,便也起身要离开。阮苏秋想起刚刚华英说过大福被镰刀割伤的话,便问了一句:“听华英说大福腿被割伤了,有处理过了么?”“小姐无须担心,他不妨事,可能昨日割草的时候划到了腿,但他自己已经处理过了,伤口不深,今日已叫他休息一天。”安良做事向来叫人放心,阮苏秋点了点头,便让安良离开了。屋内便只剩下了她一个人。阮苏秋望着床上,那人呼吸间似乎比刚刚更为微弱,额头渗出了丝丝薄汗,身体却微微发抖。她起身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薄被,轻手轻脚地给他盖上,随后坐在了床边的木凳上发起了呆。她原是希望再也不需要再见到他的。自从上次在街上的那次见面,重生后,她还从来没有面对一个人这么慌乱过。也许是因为系统差点被发现,也许是因为他救过自己的命,他总是给自己一种危险的感觉。她其实并不喜欢这样。不论是被人抓住把柄,或是心里记挂着别人的事,都不喜欢。阮苏秋将手抚上胸前,那里仍有一道白色的印记,日日隐隐作痛,提醒着她死过一次的事实。他同自己其实根本算不上相识,不必纠缠太深。他救了自己一命,那自己救他一命,从此以后,便可以再互不相欠。阮苏秋抬头望向那人逐渐轻弱的呼吸,轻轻叹了口气,在脑中点下了人参的图标。她起身唤来安良,将人参交予她拿去熬成参汤,并给那人灌下。随后便阖上了门,走回了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