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贝格尔号迷航(第1页)
全息投影屏上的dNA双螺旋突然扭曲成一团乱麻时,青林正用爷爷留下的黄铜放大镜观察一片三叶草标本。镜片边缘刻着的拉丁文“Naturanonfacitsaltum”(自然不做跳跃)突然渗出银蓝色的光,将他拽进一片旋转的星云——不是宇宙的星云,而是无数飞虫振翅形成的活体漩涡,耳边灌满了海浪拍击船板的轰鸣,还有谁在用羽毛笔沙沙书写的声音。
“抓住船舷!”
一只沾着海藻腥气的手拽住了他。青林呛咳着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趴在一艘木质帆船的甲板上,咸涩的海风灌得他喉咙生疼。面前站着个高瘦的年轻人,亚麻色头发被风吹得凌乱,鼻梁上架着副铜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像灰蓝色的海,此刻正瞪得溜圆。他穿着件磨白的帆布外套,口袋里露出半截笔记本,封面上烫着“beagle”的字样。
“你是……”青林的手指还在发颤,那枚放大镜正硌在掌心,“达尔文先生?”
年轻人挑眉的瞬间,青林注意到他笔记本上的草图——一只加拉帕戈斯雀的喙部特写,旁边标注着密密麻麻的尺寸。这场景和他在《物种起源》插图里见过的一模一样。
“查尔斯·达尔文,”对方的声音带着英国乡绅的温和,却藏着股执拗,“但我更想知道,你这身……橡胶外套(指青林的冲锋衣)是哪个港口的新款式?还有你口袋里那发光的玩意儿(指手机)。”
青林低头看着自己的速干裤和溯溪鞋,突然想起历史课上讲的“贝格尔号航行”——1831年,达尔文正是乘着这艘船环游世界,为进化论收集了关键证据。而他掌心的放大镜,此刻正像块融化的银锭般微微发烫,显然是这物件把自己拽进了19世纪。
“我叫青林,是个……自然爱好者。”他把手机塞进防水袋,努力让语气听起来可信,“不小心被海浪冲到了这里。”
达尔文突然笑了,露出两排被海水浸泡得发白的牙齿:“那你可来对地方了。”他拽着青林往船舱走,“正好我刚从圣萨尔瓦多岛收集了些甲虫,你肯定没见过。”
穿过堆满标本箱的走廊时,青林像闯进了自然博物馆的储藏室。墙上钉着巨嘴鸟的标本,翅膀展开足有一米宽;玻璃罐里泡着色彩斑斓的海星,标签上用拉丁文写着学名;最惊人的是个半开的木箱,里面码着十几块带着贝壳印记的岩石,达尔文说这是在安第斯山脉海拔四千米处找到的——“海洋生物怎么会跑到山顶?”他敲着岩石,眼里闪着困惑的光,“这可不是《圣经》里能找到答案的。”
船舱深处的实验室更像个魔法工坊。达尔文正用自制的铜制解剖镜观察昆虫翅膀,镜片是他磨了三个月才弄好的;旁边的天平上放着两朵几乎一模一样的花,他说一朵来自大陆,一朵来自邻近小岛,花瓣厚度差了0.3英寸;最奇怪的是个旋转的金属架,上面挂着十几个鸟雀标本,喙部形状从纤细如针到粗壮如凿,达尔文每天都会转动架子,在笔记本上画下新的对比线条。
“你看这些雀鸟,”他指着最左边那只,“在Espa?ola岛,它们的喙像胡桃钳,因为那里的种子外壳最硬;到了Santacruz岛,喙就变尖了,适合啄食仙人掌的花。”他突然把眼镜往额头上一推,“可它们明明是同一种鸟,为什么会不一样?”
青林的心脏猛地一跳。这正是加拉帕戈斯雀的适应性进化,课本里说这是自然选择理论的关键证据。可看着达尔文对着标本喃喃自语的样子,他突然意识到:课本上那行冰冷的结论背后,是无数个这样充满困惑的日夜。
“或许……是环境让它们变成这样的?”青林试探着说。
达尔文的眼睛亮了起来,像发现了新物种的猎人。他拽过一张航海图,用羽毛笔在上面圈出各个岛屿:“你也这么觉得?我在阿根廷看到的犰狳,和灭绝的雕齿兽化石长得太像了,就像儿子和老子。可神父说上帝造物是完美的,不会让物种消失……”他突然压低声音,“我偷偷数过,这三年来收集的化石里,有超过一半的物种现在找不到了。”
接下来的几周,青林成了达尔文的“编外助手”。他看着达尔文用麻布口袋收集企鹅的粪便——“里面有未消化的磷虾,能看出它们的食谱变化”;看着他把珊瑚虫放在特制的玻璃皿里,记录它们每小时的生长速度;甚至跟着他跳进齐腰深的海水,徒手捕捉章鱼——“你看它的眼睛,和人类的太像了,可我们的祖先怎么会和软体动物扯上关系?”
有天清晨,达尔文兴奋地冲进船舱,手里举着个沾着泥土的蛋。“在Floreana岛找到的!”他用卡尺量着蛋的周长,“和Espa?ola岛的龟蛋相比,这个更圆,壳更厚——因为那里的蜥蜴更喜欢偷蛋吃,自然要长得结实些。”他突然停下来,眼镜滑到鼻尖,“青林,你说如果让一只Espa?ola岛的雌龟到Floreana岛产卵,它的后代会不会长出更圆的蛋?”
青林看着他笔记本上密密麻麻的蛋形草图,突然想起现代遗传学里的表观遗传。在基因理论诞生前半个世纪,达尔文已经在摸索环境对性状的影响了。
贝格尔号抵达巴西时,达尔文带青林去了热带雨林。他的装备堪称19世纪的“科学探险套装”:背上背着自制的昆虫网,网柄里藏着卷尺;腰间挂着标本瓶,瓶塞是软木做的,能根据温度膨胀密封;最妙的是顶宽边帽,帽檐内侧贴着张微型雨量计,能记录每天的降水量。
“看这株兰科植物,”达尔文拨开巨大的蕨类叶片,指着一朵开在树干高处的花,花瓣长成了水桶的形状,“它的花蜜在桶底,昆虫进去喝蜜就会掉进去,只能从背面的窄口爬出来,这时花粉就会粘在它背上。”他模仿昆虫的样子比划着,“这花和昆虫,就像钥匙和锁,是谁设计的?还是……它们互相把对方‘逼’成这样的?”
青林想起课本里的协同进化理论,正想开口,却被达尔文接下来的动作惊到了。他竟然摘下那朵花,小心翼翼地剖开子房,用针挑出里面的胚珠,和地面上另一株兰花的胚珠放在显微镜下对比。“你看这胚珠的大小,高处的花比低处的大1.2毫米——或许是因为风不容易吹到高处,得靠更饱满的胚珠保证繁殖?”
傍晚回到船上时,达尔文的标本箱又多了个新成员:一只翅膀残缺的蝴蝶。“它被鸟啄过,却没死。”他用放大镜仔细观察破损处,“翅膀上的眼斑刚好在破损边缘,可能让鸟以为啄到了头部,其实只是翅膀。”他突然抬头看向青林,眼神里带着种近乎孩童的好奇,“你说,是不是那些没长眼斑的蝴蝶,都被吃掉了?”
这句话像道闪电劈中青林。这正是自然选择的核心逻辑——适者生存。可从达尔文嘴里说出来,不是结论,而是充满困惑的追问。
航行到澳大利亚时,达尔文迷上了有袋类动物。他在悉尼郊外的山洞里找到块袋鼠化石,和现在的袋鼠相比,化石的后腿骨更短,尾巴更粗。“它们以前可能不怎么跳。”他用骨尺测量着股骨的角度,“你看这关节的磨损程度,更适合爬行。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难道跳跃比爬行更有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