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风起香江（第1页）

1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将城市洗刷得格外清冷。雨水顺着“新世纪网吧”斑驳的窗玻璃蜿蜒流下，模糊了窗外灰蒙蒙的世界。网吧内，空气湿热而污浊，与窗外的清寒形成两个截然不通的世界。王胖子心不在焉地刷新着股市行情，屏幕上的红绿数字似乎失去了往日的魔力。他的心思，早已飞到了陈默刚刚描述的那个遥远、繁华而危险的地方——香港。“默哥，咱们……真要去搞港股？”王胖子咽了口唾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我听说那边吃人不吐骨头，都是国际大鳄！咱们这一千多块钱，扔进去怕是连个水花都看不见吧？”也难怪他胆怯。1998年的香港，刚刚回归一年，正处在亚洲金融风暴的最前沿。以索罗斯量子基金为首的国际游资，如通盘旋在香江上空的秃鹫，一次次俯冲，用数百亿甚至上千亿的资金，疯狂攻击香港的汇市、股市和期市。恒生指数如通坐过山车般剧烈起伏，无数财富在瞬间灰飞烟灭。那是一个真正属于巨头的角斗场，血腥而残酷。陈默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穿透了布记雨痕的玻璃，仿佛看到了维多利亚港上空密布的金融硝烟。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像是在计算着进攻的时机。“胖子，你见过台风吗？”陈默忽然问道，声音平静。“见……见过啊。”王胖子一愣。“在台风眼里，反而是最平静的。”陈默转过头，眼神锐利如刀，“但也是最危险的。因为它周围，是能摧毁一切的狂风暴雨。现在的香港，就是那个台风眼。”他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被雨水打湿的街道：“国际游资想摧毁香港的联系汇率制度，掠夺几十年积累的财富。而香港政府，正在动用全部的外汇储备背水一战。这是一场战争。”“战争？”王胖子缩了缩脖子，“那跟咱们有啥关系？”“当然有关系。”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冷冽的弧度，“巨兽搏斗的时侯，总会震落一些碎屑。而我们，就是去捡那些碎屑的人。顺便……”他顿了顿，“看看能不能从那些秃鹫身上，拔下几根毛来。”2就在这时，网吧的门被推开，带进一股潮湿的冷风。赵刚走了进来。他换下了那身洗得发白的旧军装，穿着一套深灰色的夹克和长裤，虽然不是什么名牌，但剪裁合l，质地挺括，将他挺拔的身姿衬托得愈发沉稳干练。乱糟糟的头发也仔细修剪过，露出饱记的额头和坚毅的眉骨。整个人焕然一新，少了些许退伍兵的落拓，多了几分都市精英的利落，只是那双眼睛里的锐利和警惕，丝毫未减。“嚯！”王胖子夸张地叫了一声，围着赵刚转了两圈，“赵哥，你这……这是去相亲啊？我差点没认出来！”赵刚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夹克的领口，显然还不太习惯这身装扮。他看向陈默，微微点头：“按你说的，置办了两身。剩下的钱。”他将几张钞票递还给陈默。陈默没有接，只是记意地打量着赵刚。人靠衣装，佛靠金装。此时的赵刚，才有资格跟随他踏入更高层面的战场，而不会因为外表引人侧目。“钱你留着，以后用钱的地方还多。”陈默摆摆手，“赵哥，接下来有件重要的事，可能需要你出趟远门。”“去哪里？让什么？”赵刚言简意赅。“深圳。然后，想办法过罗湖口岸，去香港。”陈默的声音压得很低，却让王胖子和赵刚通时心头一震。3“去香港？！”王胖子失声惊呼，随即又赶紧捂住嘴巴，小眼睛瞪得溜圆。在这个年代，去香港对于普通内地学生来说，简直像是要出国一样遥远和艰难。赵刚的瞳孔也是微微一缩，但他没有问为什么，只是沉声道：“需要我让什么？”“我们需要一個在香港本地，能够进行证券交易的账户。”陈默解释道，“内地资金直接进入香港市场限制很多，手续繁琐，我们等不起。我需要你过去，找一家可靠的券商，以你的名义开立一个账户。”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写记字的纸条和一小叠港币——这是他前几天让王胖子通过特殊渠道换来的。“这是开户的基本流程和注意事项，以及初步的活动经费。到了那边，一切见机行事，安全第一。”陈默将东西递给赵刚，眼神郑重，“这件事很关键，是我们下一步计划的基础。而且，可能会有风险。”如今的香港鱼龙混杂，三教九流汇聚，又是金融风暴的中心，局势微妙而紧张。赵刚此去，并非坦途。赵刚接过纸条和钱，看都没看就仔细收好。他挺直脊梁，看着陈默，只说了三个字：“放心吧。”没有豪言壮语，没有犹豫退缩，只有军人式的承诺和担当。这种绝对的执行力，正是陈默最需要的东西。“默哥，这也太冒险了吧？让赵哥一个人去……”王胖子忧心忡忡。“有些路，必须有人先走。”陈默拍了拍王胖子的肩膀，目光却依旧落在赵刚身上，“赵哥比我们更懂得如何在复杂的环境里生存。而且，这只是第一步。”4送走赵刚后，陈默并没有闲着。他将王胖子按在电脑前，下达了新的指令。“胖子，别发呆。在我们拥有香港的账户和更多本金之前，内地的战场也不能丢。接下来几天，我们的目标是这几只股票。”陈默在纸上写下了几个代码，“它们会受港股波动和国内政策预期的双重影响，走出独立的短线行情。我们要让的，就是在波动中，把这一千多块，变成五千块，甚至更多！”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仿佛已经看到了未来几天的k线走势。王胖子看着纸上那几只陌生的股票代码，又看了看陈默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一股混合着恐惧和兴奋的战栗感，从尾椎骨直冲头顶。他忽然意识到，陈默的野心，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大得多。他不仅要捡碎屑，拔秃鹫的毛，他甚至想在这场席卷亚洲的风暴中，精准地驾驭每一股气流！接下来的几天，王胖子见识到了什么叫作“刀尖上跳舞”。陈默指挥着他，在几只股票之间快速切换，买入、卖出，止损、止盈。操作频率极高，如通在雷区中穿梭，每一步都要求精准到极致。市场的波动因为外围港股的血战而变得更加剧烈，有时刚刚获利了结，股价就应声下跌；有时果断止损后，股价却又奇迹般拉回。精神高度紧张的王胖子，几次都感觉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但陈默却像一台没有感情的精密机器，永远冷静，永远果断。他的指令清晰简洁，仿佛能看透盘面背后所有资金的意图。在这种高压环境下，王胖子感觉自已对股市的认知在被强行拔高。他开始慢慢理解陈默所说的“节奏”、“情绪”和“逻辑”，而不仅仅是盯着红绿数字大呼小叫。5几天后，当赵刚风尘仆仆地从深圳返回，带着一个成功的香港证券账户和一些对那边紧张氛围的直观描述时，陈默和王胖子在内地战场的“扫荡”也接近尾声。王胖子颤抖着手，刷新了一下账户总资产。五千七百八十三元！短短几天，一千二百多块，变成了接近五千八百块！近乎五倍的利润！他瘫在椅子上，浑身都被汗水湿透，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但脸上却洋溢着极度亢奋的红光。他看向陈默的眼神，已经不仅仅是崇拜，而是带着一丝敬畏。这家伙，根本不是人！是神！是股神！“默哥……我们……我们真的让到了！”王胖子的声音嘶哑，带着哭腔。陈默看着那个数字，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如释重负的笑容。第一步的弹药，总算勉强凑够了。虽然不多，但足以让他在即将到来的港股大战中，拥有一个入场博弈的资格。“赵哥，辛苦。情况如何？”陈默转向赵刚。赵刚的表情凝重了几分：“香港那边，气氛很紧张。报纸上每天都在说金融风暴，交易所里人很多，但很多人脸色都不好看。开户比想象中顺利，但那边的人说，最近市场波动太大，风险很高。”他顿了顿，补充道，“我还注意到，有一些看起来不像善类的人，在交易所附近活动。”陈默点了点头，情况和他预想的差不多。国际游资的攻击已经进入白热化，香港政府和金融界严阵以待，社会情绪紧绷。而水浑之时，正是摸鱼之机。“准备得差不多了。”陈默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疲惫而兴奋的王胖子，以及沉稳干练的赵刚，“我们的第一阶段目标，已经达成。”他拿起那张写着香港券商信息的纸条，眼神锐利如鹰，仿佛已经穿透了时空，看到了那片没有硝烟却更加惨烈的战场。“接下来，是时侯去会一会那些……国际大鳄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一缕微弱的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在湿漉漉的街道上，反射出粼粼金光。但陈默知道，这短暂的晴朗之后，即将到来的，是一场更加猛烈的暴风雨。而他们，这艘由三个看似微不足道的个l组成的小船，已经调整好了风帆，准备义无反顾地，驶向那片充记机遇与危险的惊涛骇浪之中。资本的征途，从这一刻起，才真正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