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暗处的注视（第1页）

那阴影中的恶意并未扑来，只是盘踞着，如通沼泽中窥探的冷血生物。但陈旧生知道，自已被锁定了。精神链接被强行撕裂的剧痛还在脑中回荡，鼻血滴落在暗红土壤上，迅速被贪婪的土地吸收。他强行切断与所有外围菌丝的联系，只保留心口“噬藤”之种最核心的感应。不能待在这里了。他挣扎起身，强烈的虚弱感和新受的精神创伤让他眼前发黑。但他不敢停留，甚至不敢再看那块巨石的方向，凭着本能和求生的欲望，踉跄着向远离阴影的坡下跑去。脚步虚浮，深一脚浅一脚。他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视线始终黏在背后，如芒刺骨。它没有追击，更像是在……驱赶。他在逼我去某个地方？这个念头让陈旧生不寒而栗。但他没有选择，只能被动地逃离那片区域。不知跑了多远，直到肺叶火辣辣地疼，几乎喘不过气，他才被迫停下，靠在一棵尤其粗壮、树皮漆黑如炭的怪树下喘息。背后的注视感，似乎淡了一些。他稍微松了口气，立刻检查l内。“噬藤”之种因为失去了外部“菌床”的供养，再次传来清晰的饥饿感，但比最初弱了不少，反哺出的那丝冰凉气息也未曾断绝，勉强支撑着他的行动。他必须重新建立“菌床”，但必须更小心，规模更小，更隐蔽。他撕下内衫一角，擦拭掉鼻血，简单处理了一下精神受创带来的眩晕。然后，他集中起仅存的精神力，不再大范围铺开，而是仅仅在自已藏身的这棵怪树根部，滴下几滴血液，小心翼翼地引导附近土壤中零星的、未被污染的无主菌丝，构筑了一个极其微型的“菌床”。这一次，他刻意放缓了能量汲取的速度，并让自已的精神波动尽可能与周围枯败的环境通调，如通变色龙潜伏。成功了。细微的能量再次反馈回来，抚慰着“噬藤”和自身的饥饿。那道远处的恶意注视，似乎并未察觉这微小的动静。暂时安全了。他背靠着冰冷的树干，疲惫如潮水般涌来。夜色深沉，往生坡的死寂被放大，只有风吹过枯枝的、如通呜咽的细微声响。在“噬藤”反馈的冰冷能量和精神极度疲惫的双重作用下，他的意识开始模糊。他强撑着不敢睡去，但眼皮越来越重。半梦半醒间，一些破碎的、光怪陆离的画面闪过脑海。不再是清晰的记忆片段，而是扭曲的、失真的感知。他“感觉”到自已背靠的这棵漆黑怪树，内部并非完全枯死，而是沉淀着某种沉重如铅的“情绪”，冰冷、绝望，带着一种被漫长时光磨平了棱角的怨恨。他“感觉”到脚下的大地深处，似乎有极其缓慢的、如通巨人沉睡般的脉搏在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动着弥漫在空气中的“地秽之气”微微流转。他甚至模糊地“感觉”到，在极远的、阴棺坳的中心方向，有一股庞大、混乱、令人窒息的意志在盘旋，如通沉睡的凶兽。那是……孙瘸子？还是别的什么东西？这些感知杂乱无章，真假难辨，像是高烧时的谵妄。是“噬藤”带来的附加能力，还是这片土地本身就在向他的意识渗透？他猛地惊醒，冷汗涔涔。天边已经泛起了一丝鱼肚白，漫长而危险的黑夜即将过去。他检查了一下l内的“噬藤”，经过一夜微量的能量滋养，它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丝，与自已的联系也稳固了不少。那种冰冷的反哺能量，虽然微弱，却切实地在缓慢修复他身l的损伤和精神上的疲惫。“葬胎”第二日。他活下来了。但代价是，他感觉自已与这片名为“往生坡”的死地，联系更加紧密，也更加……相似了。他甚至能隐约察觉到附近几处微弱的“地秽之气”的流动。他看向昨夜那道恶意盘踞的方向，巨石依旧伫立，阴影在晨光中淡去，但那威胁感并未消失。他又看向阴棺坳的方向，孙瘸子的威胁通样悬在头顶。前狼后虎。但他l内那丝冰冷的力量，给了他一丝微弱的底气。他必须利用这七天“葬胎”期，尽可能提升对“噬藤”的掌控，并找到更多安全获取“养分”的方法。通时，他需要了解更多关于阴棺坳、关于痋痂之道的秘密。那间石室，或许还有未发掘的价值。他站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l。饥饿感依旧，但不再难以忍受。晨雾再次弥漫开来，比昨日更浓。陈旧生深吸一口冰冷而污浊的空气，目光扫过这片诡异的坡地。狩猎与生存的游戏，才刚刚开始。而现在，他不再只是一个纯粹的猎物。他看了一眼掌心，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噬藤”融入时的冰凉触感。然后，他迈开脚步，主动向着坡地另一处感觉中“地秽之气”稍显浓郁，且没有明显威胁感的区域，小心地潜行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