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第1页)
师兄师姐们总说我除了帅一无是处,连灵兽都是只毫无修为的土狗。我,林风,青岚宗上下公认的废柴,以及……公认的颜值担当。废柴到什么地步呢入门三年,引气入体这关都还没彻底搞定,气息在丹田里像个顽皮的跳蚤,时有时无,若即若离。修为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至于剑法、法术、炼丹、炼器……抱歉,一概不精,门门稀松。师父他老人家早几年还会吹胡子瞪眼,拿戒尺敲我的头,后来大约是彻底绝望了,只当我是个摆着好看的花瓶,叮嘱我起码把脸保护好,别堕了咱们青岚宗的颜面。而颜值担当到什么地步呢这么说吧,山下来进香的凡间女子,十个有九个是冲着我来的,偶尔还能引发小范围的踩踏事件。宗门内部,上至几百岁高龄的某位女性长老,下至刚入门粉嫩嫩的小师妹,看我的眼神都或多或少带着点……嗯,宽容。尤其是我的三位师姐。大师姐苏茹,英气逼人,一手裂云剑诀使得出神入化,是宗门年轻一代的扛把子。她总是一身利落劲装,马尾高束,看我的眼神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小师弟,修行不急,慢慢来。这是她的口头禅,边说边会塞给我一堆她自己炼制的,据说能固本培元但实际上味道好得像糖果的丹药。二师姐柳烟,温婉如水,于阵法一道天赋异禀。她素白衣裙,说话轻声细语,像春日里的暖风。小师弟,可是昨夜又贪玩没睡好我这新得了一盒宁神香……然后,我那些因为偷偷溜下山听曲儿而导致的修行倦怠,就被她轻易地原谅了。三师姐林婉儿,古灵精怪,符箓玩得花样百出。她最爱捏我的脸,一边捏一边感叹:暴殄天物啊!小师弟你这张脸,要是长在任何一个有修为的人身上,那都是倾国倾城、祸乱苍生的主儿,怎么偏偏就……后面的话通常会被大师姐的咳嗽声打断。她们对我好得离谱,替我兜底、帮我修炼、送我法宝(虽然我大多驱动不了),仿佛我存在的意义,就是让她们展现师姐爱的深度与广度。当然,我并非孤身一人。我最好的伙伴,是我的灵兽——大黄。说起大黄,那也是宗门一奇。它是我从山脚下捡来的,标准中华田园犬,黄毛,耷耳朵,尾巴卷得像个小圆圈。除了吃得比一般狗多,睡得比一般狗沉,以及眼神里偶尔会流露出一种在座各位都是垃圾的奇异智慧感之外,它没有任何特殊之处。没有灵根,没有妖力,不会喷火也不会御风,跑起来屁股扭得毫无仙气可言。师兄们常拿这个打趣我:林师弟,你这灵兽,跟你真是绝配,除了长得可爱(他们坚决不承认一条土狗帅),一无是处啊!哈哈!对此,我和大黄通常保持一致的态度——无视。我继续带着它,它继续跟着我,我们俩优哉游哉地在青岚宗庞大的势力范围内闲逛。后山的瀑布深潭,我们躺平晒太阳;前山的千年松林,我们追逐打闹(主要是它追我);甚至连宗门禁地边缘那片据说有凶兽出没的黑雾林,我们也敢在外围溜达一圈,摘点奇怪的野果子吃。日子就这么流水般划过,平静,惬意,带着点被宠溺的咸鱼味道。直到那一天。那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午后,我正带着大黄在经常光顾的那个瀑布边,试图用鱼竿钓起潭水里那些肥美的银鳞鱼。阳光透过水汽,折射出小小的彩虹。大黄趴在我脚边,肚皮随着呼吸一起一伏,睡得正香。突然,毫无征兆地,天空暗了下来。不是乌云蔽日那种暗,而是一种深沉的、带着不祥血色的墨色,迅速侵染了整个苍穹。一股令人心悸的威压如同实质的山岳,轰然降临,笼罩了整个青岚宗!呜——!急促而凄厉的警钟声撕裂了之前的宁静,一声接着一声,敲得人心头发慌。我手里的鱼竿啪嗒掉在地上。大黄也猛地抬起头,耳朵警惕地竖了起来,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敌袭——!是魔教!魔尊厉破天亲自带队!凄惶的呼喊声从主峰方向传来,夹杂着兵刃交击的锐响和法术爆炸的轰鸣。魔尊厉破天那个传说中凶名能止小儿夜啼,麾下魔军所向披靡的绝世魔头他怎么会来攻打我们青岚宗我的心猛地一沉。虽然我是个废柴,但青岚宗是我的家,师父、师兄、师姐们……都是我的亲人!大黄,我们回去!我一把捞起还有些迷糊的大黄,朝着主峰方向狂奔。平日里觉得漫长的山路,此刻在混乱与轰鸣中显得格外崎岖。越是靠近主峰广场,空气中的血腥味和焦糊味就越是浓重。昔日仙气缭绕、白玉铺就的广场,此刻已是一片狼藉。残垣断壁,焦土坑洼,随处可见倒下的青岚宗弟子和奇形怪状的魔物尸体。高空中,师父和几位长老正合力催动护宗大阵,一个巨大的、流转着青色符文的光罩勉强支撑着,但光罩之外,黑压压的魔界大军如同蝗虫过境,各种污秽的法术、魔器如同暴雨般砸落在光罩上,激起一圈圈剧烈的涟漪。光罩明灭不定,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而光罩之内,战斗更加惨烈。大师姐苏茹一身劲装已被鲜血染红大半,她手持长剑,剑光如匹练,每一次挥出都带着裂云开石的锐利,将扑上来的魔将逼退,但她的脚步已经有些虚浮,呼吸急促,显然消耗巨大。她身边,是二师姐柳烟和三师姐林婉儿。柳烟脸色苍白,双手急速舞动,一道道阵旗、灵石从她袖中飞出,在她们三人周围布下层层叠叠的防护阵法、迷幻阵法、攻击阵法。光芒闪烁间,不断有魔兵被阵法绞杀或困住。但魔兵实在太多了,阵法被冲击得摇摇欲坠。林婉儿则是不停地甩出各种符箓,火球、冰锥、雷链、风刃……五光十色,煞是好看,但威力显然不足以扭转战局,更多的是起到骚扰和阻滞的作用。她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也受了内伤。师姐!我冲到战团边缘,心急如焚,却不知该如何插手。我这微末的修为,冲上去恐怕连炮灰都算不上。小师弟!别过来!大师姐苏茹百忙之中回头厉喝一声,眼神焦急万分,快走!离开这里!走今天青岚宗一只蚊子也别想飞出去!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响起。一名身穿黑袍,面容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魔将,手持一柄白骨长刀,突破了柳烟布下的一道阵法屏障,狞笑着朝我扑来。那森然的杀意几乎让我窒息。我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连躲避都忘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娇小的身影猛地挡在我面前。是林婉儿!噗嗤!白骨长刀穿透了她的肩膀,带出一蓬凄艳的血花。三师姐!我目眦欲裂,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林婉儿闷哼一声,反手一张金色的庚金破煞符拍在那魔将胸口。金光炸开,魔将惨叫一声,倒退数步,胸口一片焦黑。小……小师弟……快……走……林婉儿软软地倒了下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婉儿!苏茹和柳烟同时惊呼,想要过来救援,却被更多的魔将死死缠住,自身难保。愤怒、绝望、无力感……种种情绪如同毒蛇般噬咬着我的心脏。我看着倒下的三师姐,看着浴血奋战、岌岌可危的大师姐和二师姐,看着周围不断倒下的同门,看着天空中那摇摇欲坠的护宗大阵……我什么都做不了吗我就只能这样眼睁睁看着吗我下意识地抱紧了怀里的大黄。它似乎也被这惨烈的景象刺激到了,不再低呜,而是抬起头,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戏谑的狗眼里,此刻却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漠然。就在这时——轰隆!!!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传来,天空中的护宗大阵,终于承受不住连绵不绝的攻击,如同破碎的琉璃般,彻底崩碎了!主持阵法的师父和几位长老齐齐喷出一口鲜血,从半空中坠落下来,生死不知。漫天魔气再无阻碍,汹涌而下,将整个广场淹没。魔影幢幢,怪笑连连,幸存的青岚宗弟子们面露绝望,抵抗变得更加微弱。一道无比高大、笼罩在浓郁如实质的漆黑魔气中的身影,缓缓从魔云中降下。他周身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恐怖威压,仿佛他就是毁灭与死亡的化身。他所过之处,空间都似乎在微微扭曲。魔尊,厉破天!他停在了广场中央,那双燃烧着血色火焰的眸子,扫过满目疮痍的战场,最终,落在了勉强支撑着站立,将我护在身后的苏茹和柳烟身上。负隅顽抗。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让人心胆俱寒,青岚宗,今日除名。他缓缓抬起了手,掌心之中,一团深邃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能量开始凝聚。那能量并不庞大,却让在场所有还清醒的人,包括那些魔将,都感到了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苏茹和柳烟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决绝。她们准备拼命了。而我,抱着昏迷的三师姐,看着魔尊手中那团代表着终结的黑暗,大脑因为过度冲击和绝望,反而陷入了一种奇怪的空白。身体仿佛不再属于自己,我甚至没有思考,就那么愣愣地,抱着大黄,一步一步,从苏茹和柳烟身后走了出来,朝着魔尊厉破天走去。我的脚步很慢,很轻,在这死寂而紧张的战场上,显得格外突兀。小师弟!林风!回来!苏茹和柳烟惊恐地呼喊。周围的魔兵魔将们也注意到了我这个异类,但他们或许是被我的举动搞懵了,或许是不屑于理会我这种明显毫无修为的蝼蚁,竟然没有第一时间阻拦。我就这么走着,走过焦黑的土地,走过淋漓的鲜血,走过残破的尸体,一直走到离魔尊厉破天只有十步左右的距离,才停了下来。厉破天那双血色眸子终于从苏茹和柳烟身上移开,落在了我的脸上。他掌心中那团毁灭性能量依旧在缓缓旋转。四目相对。我看着他,脸上大概没什么表情,主要是吓傻了,做不出表情。怀里的大黄动了动,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趴着,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然后,我看到了极其诡异的一幕。魔尊厉破天,这位凶名传遍三界,视众生如草芥的绝世魔头,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他脸上那原本充斥着残忍、冷漠、以及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如同冰雪般迅速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无法理解的……惊骇!对,就是惊骇!仿佛看到了世间最不可能、最恐怖的事物!他死死地盯着我的脸,不,更准确地说,是盯着我的五官,我的轮廓。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连带着他周身那凝实如铁的魔气,都开始出现了不稳定的波动。不……不可能……他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颤,这……这怎么可能……我眨了眨眼,有点没搞懂状况。他这是……在说我帅帅到让他震惊了虽然我知道自己长得是不错,但也不至于让一个杀人如麻的魔尊露出这种见鬼一样的表情吧厉破天的目光,终于从我的脸上,缓缓下移,落在了我怀里,那条正打着哈欠,显得百无聊赖的土狗——大黄身上。当他的目光触及大黄的那一刹那,我清晰地看到,这位魔尊魁梧的身躯,微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他脸上的惊骇之色,骤然飙升到了顶点,甚至带上了一丝……恐惧他像是确认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猛地倒吸了一口冷气,连退了两步!他死死地盯着大黄,喉咙滚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整个战场,死一般的寂静。所有还活着的人,无论是青岚宗的幸存者,还是凶神恶煞的魔界大军,全都目瞪口呆地看着这匪夷所思的一幕。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毫无修为的青岚宗小弟子,仅仅是用脸,就把不可一世的魔尊吓成了这副模样就在这时,我怀里的大黄,似乎是被这过于安静的气氛弄得有些不耐烦,或者纯粹是睡醒了想活动一下下巴,它张开了嘴,露出了粉嫩的舌头和不算太锋利的牙齿,懒洋洋地、毫无形象地——呵——欠——一个长长的,带着十足倦意的哈欠。声音不大,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却清晰可闻。就是这个哈欠。如同一个无声的指令,一个至高无上的号令。噗通!第一个跪下的是离厉破天最近的一名魔将,他手中的巨斧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煞白,浑身抖得像筛糠。紧接着,如同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噗通!噗通!噗通!噗通……以我们所在的位置为中心,一圈圈,一片片,如同潮水般蔓延开去。所有身穿黑色甲胄、形态各异的魔界兵将,无论他们之前是在冲锋,是在狞笑,是在挥舞屠刀,此刻全都齐刷刷地、毫无征兆地、五体投地般跪伏了下去!他们的头颅深深低下,紧贴着地面,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之前那冲天的魔气、嚣张的气焰,在这一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无边的死寂和……敬畏不,那更像是深入骨髓的恐惧!转眼之间,整个青岚宗广场上,除了少数几个还在发懵的青岚宗弟子,以及摇摇欲坠的苏茹、柳烟,就只剩下魔尊厉破天,以及抱着狗的我,还站着。data-fanqie-type=pay_tag>厉破天没有跪,但他的脸色已经不能用惊骇来形容了,那是一种混合了恐惧、茫然、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绝望的复杂表情。他看看我,又看看我怀里打完哈欠、开始用后腿挠耳朵的大黄,嘴唇哆嗦着,似乎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我站在原地,怀里抱着大黄,看着眼前这跪倒一片的魔界大军,看着那脸色惨白、如同见了鬼般的魔尊,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这只除了吃就是睡、偶尔眼神还很欠揍的土狗。一阵微风吹过,卷起几片焦黑的树叶,打着旋儿从我面前飞过。我张了张嘴,感觉喉咙有些发干,脑子里乱糟糟的,最终,所有纷乱的思绪,只汇聚成了一个清晰无比、却又荒诞至极的念头,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声音在这片诡异的寂静中显得格外响亮:啊我抱着大黄,站在一片死寂的战场上,感觉自己像个走错片场的傻子。魔尊厉破天死死盯着我,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的脸皮剥下来研究。他周身的魔气剧烈翻涌,显示着内心的滔天巨浪。像……太像了……他声音干涩,带着一种梦游般的恍惚,不可能……那位早已……可这气息……他说的每个字我都懂,连起来完全不明白。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帅我知道,但帅到能让魔尊语无伦次怀里的大黄似乎对眼下凝固的气氛很不满,喉咙里发出不耐烦的呜呜声,尾巴不耐烦地甩了甩,拍在我的胳膊上。就这么一个细微的动作,厉破天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后退一步,差点没站稳。他身后跪伏的魔军更是齐刷刷地把头埋得更低,几乎要嵌进地里。我身后的苏茹和柳烟也彻底懵了。大师姐握剑的手还在微微颤抖,但脸上的血污都掩不住那份惊疑不定。二师姐更是檀口微张,看看我,又看看魔尊,再看看我怀里那只她平时没少偷偷喂肉干的土狗,世界观似乎正在崩塌重组。那个……我清了清嗓子,试图打破这令人头皮发麻的沉默,魔尊……前辈您……是不是认错人了厉破天猛地回过神,血色的眸子锐利地扫向我,但那份锐利在对上我的脸,尤其是瞥见我怀里那只又开始打哈欠的大黄时,瞬间又软化、混乱起来。认错他喃喃,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脸色变了几变,最终,那滔天的凶焰竟然一点点收敛了起来。他深吸一口气,尽管依旧能看出他的不情愿和惊惧,但他还是微微……对,就是微微,欠了欠身!是在下……唐突了。他的声音艰涩,带着一种强行压抑的恭敬,不知……不知阁下在此清修,多有叨扰,还请……恕罪。我:青岚宗幸存弟子:!!!魔界大军(头埋得更低了):……清修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尘土、连引气入体都费劲的身体,又看了看怀里睡得口水都快流出来的大黄,实在没法把这俩字跟我们联系起来。魔尊前辈,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我是青岚宗弟子林风,修为低微,人尽皆知……不!阁下不必过谦!厉破天急忙打断我,语气甚至带上了一丝慌乱,他飞快地瞟了一眼大黄,见它没什么反应,才稍微松了口气,语气更加谨慎,是在下有眼无珠,冒犯了阁下清静。今日之事,纯属误会!我魔界大军即刻撤离,绝不敢再犯青岚宗分毫!他这话一出,别说我们了,连他手下那些跪着的魔将都有人忍不住微微抬头,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厉破天却像是生怕我反悔一样,根本不给任何人反应的时间,猛地一挥手:撤!全军撤退!立刻!马上!声音如同惊雷,带着不容置疑的急迫。跪伏一地的魔界大军如同潮水般退去,动作迅捷无比,甚至带着几分仓皇,连同伴的尸体和掉落的魔器都顾不上收拾,转眼间就退得干干净净,只留下满地狼藉和浓郁的血腥味,以及那依旧遮蔽天日的残余魔云,也在迅速消散。阳光,重新透过稀薄的云层,斑驳地洒在破碎的广场上。厉破天是最后一个走的。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敬畏、疑惑、恐惧,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忌惮。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再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对着我——或者说,是对着我怀里的大黄——极其轻微地点了一下头,身形一晃,化作一道黑烟,消失在天际。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之前还气势汹汹、要灭人满门的魔界大军,跑得连影子都不剩了。广场上,只剩下劫后余生、面面相觑的青岚宗众人。死寂持续了足足十几秒。噗——身受重伤、强撑着的苏茹终于支撑不住,喷出一口淤血,单膝跪倒在地。大师姐!苏师姐!众人这才如梦初醒,纷纷围了上去。柳烟赶紧掏出丹药给苏茹和林婉儿服下,其他幸存弟子也互相搀扶着,开始救治伤员,收敛同门遗体。但所有人的目光,都或明或暗地,聚焦在我身上。我抱着大黄,站在原地,感觉比刚才被魔尊盯着还要不自在。小师弟……柳烟处理好苏茹的伤势,走到我面前,眼神复杂地看着我,又看看我怀里似乎已经睡着的大黄,欲言又止,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我也不知道啊。我一脸无辜加茫然,我就走出来,然后他就那样了……还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我说的是实话。除了帅,我真的一无所知。几个平日里跟我关系还不错的师兄凑了过来,脸上写满了好奇与探究。林师弟,深藏不露啊!快说说,你是不是什么隐世大能转世还是说你这灵兽……有人把目光投向大黄。大黄在睡梦中咂了咂嘴,翻了个身,把肚皮露了出来,睡得毫无形象。看着它那副德行,再联想到刚才魔尊那见了鬼的表情和魔军齐刷刷跪倒的场面,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认知受到了严重的挑战。这时,几位伤势稍轻的长老扶着气息萎靡的师父走了过来。师父脸色苍白,胸口还有大片血迹,但眼神却锐利如鹰,死死地盯住了我,以及我怀里的大黄。林风。师父的声音沙哑,带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你,跟我来。还有……把它带上。他指了指大黄。我知道,审讯……不,是问询,要开始了。宗门大殿,虽然未被完全摧毁,但也破损严重,几根柱子都出现了裂痕。殿内,师父坐在上首,几位核心长老分坐两侧,伤势稳定下来的大师姐苏茹和二师姐柳烟也在一旁。我站在中间,怀里抱着刚刚睡醒,正用一双无辜的狗眼好奇打量四周的大黄。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聚焦在我和大黄身上。林风,师父缓缓开口,每一个字都像是斟酌过的,将今日之事,从头到尾,细细道来,不得有任何遗漏。我咽了口唾沫,老老实实地把过程说了一遍。从我在瀑布边钓鱼,到警钟响起,我跑回广场,看到师姐们苦战,三师姐为我挡刀,我绝望之下走出来,魔尊看到我的反应,大黄打了个哈欠,魔军跪下,魔尊道歉撤退……所有细节,一五一十,没有任何添油加醋。我说完了,大殿内一片寂静。长老们面面相觑,脸上都是难以置信。仅仅是因为……你的容貌一位白发长老捻着胡须,眉头紧锁,厉破天何等人物,岂会因一人容貌相似便如此失态,甚至不战而退这绝无可能!还有那条狗……呃,是灵兽。另一位面色赤红的长老指着大黄,它那个哈欠……当真只是巧合所有人的目光再次投向大黄。大黄似乎觉得被指着很不爽,冲那位长老汪地叫了一声,声音洪亮,中气十足,但……依旧毫无灵力波动。长老被它叫得一怔,脸色有些难看,却又不好发作。师父沉默良久,目光在我和大黄之间来回扫视,最终叹了口气:林风,你入我青岚宗三年,修为进展缓慢,但心性纯良,为师与各位师长、师姐都看在眼里。今日之事,太过蹊跷,关乎宗门存亡,也关乎你自身。你……当真一无所知我用力点头,眼神真诚得不能再真诚:师父,弟子发誓,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要真有那么厉害,还能让三师姐为我受伤还能看着宗门被打成这样这话说得在理,众人神色稍缓。苏茹也虚弱地开口:师父,各位长老,小师弟平日如何,大家有目共睹。今日若非他……我们恐怕都已遭毒手。或许……或许真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隐情。柳烟也点头附和:大师姐说得对。当务之急是救治伤员,重建宗门。至于小师弟和大黄……不如慢慢探查师父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也罢。此事暂且压下,不得外传。林风,你今日……也算有功于宗门,回去好生休息,照顾婉儿。大黄……它也受惊了,好生照看。是,师父。我连忙应下,抱着大黄,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气氛凝重的大殿。走出大殿,阳光刺眼。我看着怀里又开始打哈欠的大黄,忍不住把它举到眼前,盯着它的狗眼。大黄啊大黄,我小声嘀咕,你老实交代,你到底是什么来头该不会真是哪个大佬下凡体验生活吧大黄伸出舌头,热情地舔了舔我的鼻子,留下湿漉漉的口水。我:……算了,跟一只狗较什么劲。接下来的日子,青岚宗陷入了忙碌的重建和疗伤之中。魔尊退走的消息早已传开,周边势力震动不已,纷纷派人前来探听虚实,慰问(打探)。青岚宗上下对此事讳莫如深,统一口径称是祖师爷显灵,护佑宗门,勉强搪塞了过去。而我,林风,青岚宗著名废柴小师弟,一夜之间地位变得极其微妙。明面上,我还是那个修为低微、靠脸吃饭的小师弟。但暗地里,所有人都对我,以及我身边那条怎么看怎么普通的土狗,抱有一种混合着好奇、敬畏、甚至一丝恐惧的复杂情绪。师兄们不再轻易拿我和大黄开玩笑,偶尔眼神对上,都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探究。师姐们对我依旧关怀备至,但那份关怀里,似乎也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疏离和……客气只有三师姐林婉儿,伤好之后,依旧没心没肺,该捏我脸捏我脸,该逗大黄逗大黄,仿佛那天替我挡刀以及之后发生的诡异事件都不存在。想那么多干嘛她一边给大黄喂着偷藏起来的灵肉脯,一边满不在乎地说,反正小师弟还是小师弟,大黄还是大黄,这就够了。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还是三师姐最通透。但我心里清楚,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我尝试着像以前一样,带着大黄四处闲逛。可所到之处,弟子们要么恭敬避让,要么远远观望指指点点。就连去后山瀑布,都感觉暗处有目光在窥视。这种被当成动物园猴子的感觉,实在不太好。更让我心烦意乱的是,我发现自己无法再像以前那样心安理得地咸鱼下去了。魔尊那句你和那位长得一模一样,还有他看着大黄时那惊惧的眼神,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那位哪位大黄,你到底是谁我开始翻看宗门藏书阁里的各种杂书、野史、人物传记,试图找到一点线索。但关于能与魔尊厉破天牵扯上关系,还能让他恐惧到那种地步的那位,以及可能与之相关的、其貌不扬的灵兽记载,几乎是一片空白。日子一天天过去,宗门重建渐有起色,但笼罩在我和大黄身上的迷雾,却丝毫没有消散。直到一个月后,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青岚宗,直接找到了正在后山对着瀑布发呆的我。那时,夕阳西下,将瀑布和水潭都染成了金色。我坐在潭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扔着石子。大黄趴在我脚边,耳朵偶尔抖动一下,赶走飞扰的蚊虫。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地笼罩了我。我悚然一惊,猛地回头。只见一个身穿粗布麻衣,头戴斗笠,看不清面容的老者,不知何时站在了我身后数步之外。他气息内敛,如同枯木,若非肉眼看见,几乎感知不到他的存在。能如此轻易潜入青岚宗后山,绝非等闲之辈!我心中一紧,下意识地抱紧了的大黄,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那老者没有回答,而是缓缓抬起了手,摘下了斗笠。露出一张布满皱纹,却依稀可见昔日俊朗轮廓的脸。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眼睛,深邃如同古井,带着一种看透世事的沧桑与……疲惫。他的目光,先是落在我脸上,仔细端详,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追忆与确认。然后,他的目光下移,落在了我怀里的大黄身上。那一刻,我感觉到,老者那古井无波的气息,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涟漪。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甚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恭敬他没有像魔尊那样失态,但那种发自内心的敬畏,却更加深沉。大黄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抬起头,懒洋洋地瞥了老者一眼,喉咙里发出意味不明的咕噜声,然后又低下头,用爪子扒拉我扔出去的石子,似乎觉得那比眼前这个神秘老者有趣得多。老者对着大黄,极其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动作缓慢,标准,带着一种古老的韵味。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老者行完礼,才重新直起身,目光再次落回我脸上,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像,真像……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孩子,你想知道……你是谁吗我是谁我呐呐问道你是魔道祖师尉迟无极,而大黄就是…老者顿了顿大黄就是你的标志!原来我是魔道祖师,大黄就是大黄,不过大黄也不会说话。身为魔道祖师应该很厉害吧,我怎么好像什么也不会,这难道是一场误会我心里满是疑惑。老者听到我的疑问,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意,那笑容里带着些许怜悯,又有些许了然。误会他轻轻摇头,声音如同风吹过古旧的经卷,尉迟祖师当年为参透生死玄关,历万劫而不灭,选择将毕生修为与记忆封存,投入轮回,重历红尘稚子之态。如今的你,自然什么都不记得,也什么都不会。他目光扫过我怀里正试图用后腿挠脖子却差点翻下我膝盖的大黄,眼神里的恭敬丝毫未减:至于这位……‘大黄’大人,乃是伴随祖师一同沉眠的护道圣尊。祂老人家如今这般形态,想必亦是轮回封印的一部分。我低头看看努力保持平衡、一脸蠢相的大黄,再抬头看看老者那笃定无比、甚至带着狂热信仰的眼神,感觉自己的世界观正在被强行掰弯。所以……我真是……魔道祖师我感觉喉咙发干,那个传说中杀人如麻、止小儿夜啼的尉迟无极祖师行事,自有其深意,非我等凡人所能揣度。老者微微躬身,杀戮并非目的,而是通往大道的一种途径。如今祖师归来,魔道中兴有望!我张了张嘴,想说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连杀鸡都不敢看。但看着老者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回想起魔尊厉破天那惊骇欲绝的表情,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也许……万一……真的是呢不然怎么解释发生的一切那我……该如何恢复我试探着问。时机未到。老者肃然道,封印需自行松动,外力强求恐伤及祖师根本。老夫今日前来,只为确认祖师安危,并留下此物。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非金非木、触手温凉的黑色令牌,上面刻着繁复的、我完全看不懂的纹路,隐隐散发着一丝令人心悸的气息。此为‘无极令’,乃祖师信物。持此令,可号令潜伏于三界的部分旧部。祖师若有危难,或时机成熟时,此令自有感应。他将令牌递给我,动作小心翼翼,仿佛捧着什么稀世珍宝。我接过令牌,入手微沉,那丝心悸的感觉更明显了。大黄凑过来嗅了嗅,打了个喷嚏,似乎不太感兴趣。老夫不便久留,以免引人注目。祖师保重,静待花开之日。老者说完,再次对我,尤其对大黄,深深一礼,戴上斗笠,身形如同鬼魅般融入暮色,消失不见。我握着那块冰凉的无极令,看着空无一人的山林,心里乱成一团麻。我是魔道祖师这块牌子能号令旧部大黄是护道圣尊这一切听起来如此荒诞,却又似乎能完美解释之前发生的所有怪事。接下来的日子,我陷入了巨大的迷茫和……一丝隐秘的期待。我偷偷研究那块无极令,但它除了偶尔会微微发热之外,毫无反应。我尝试着对大黄说一些暗号,比如芝麻开门、恢复真身、圣尊大人请出手,它唯一的反应就是歪着头,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我,或者摇摇尾巴讨要肉干。宗门里,那种微妙的氛围依旧。我依旧是个修炼废柴,但再也没人敢当面嘲笑。师姐们待我依旧很好,只是大师姐苏茹看我的眼神里,探究之色越来越浓。她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平静的日子再次被打破。两个月后,魔气再次遮天蔽日而来!这一次,来的并非魔尊厉破天本人,而是他座下第一魔将,血戟罗刹!据说此魔凶残暴戾,实力仅在魔尊之下,且对厉破天忠心耿耿。青岚宗!交出那个小子和那条狗!血戟罗刹声如雷霆,浑身血光冲天,手中一杆巨大魔戟指向宗门,上次尊上受尔等诡计蒙蔽,今日定要踏平此地,以雪前耻!他根本不给青岚宗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下令猛攻。这一次的攻势,比上一次更加疯狂、更加不计代价!护宗大阵尚未完全修复,在狂暴的攻击下岌岌可危。师父和长老们伤势未愈,勉强迎战,瞬间便落入下风。苏茹、柳烟等弟子拼死抵抗,但实力差距悬殊,伤亡惨重。小师弟!快带大黄走!苏茹浑身是血,一剑荡开一名魔兵,对我嘶声喊道。她眼中满是决绝,显然已存死志。我看着眼前这如同地狱般的景象,看着师姐们和同门在浴血奋战,不断倒下,心中的那点关于魔道祖师的幻想瞬间破灭。什么轮回!什么封印!都是狗屁!我根本不是什么尉迟无极!我就是林风!一个除了帅一无是处的青岚宗小师弟!我救不了任何人!我甚至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绝望和愤怒如同野火般在我胸中燃烧。我紧紧抱着大黄,它的身体温热,是我此刻唯一的依靠。对不起,大黄……连累你了……我声音哽咽。血戟罗刹已经突破了前方防线,狞笑着朝我和苏茹的方向冲来。那滔天的魔威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苏茹咬牙,准备施展禁术,以生命为代价做最后一搏。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我怀中的大黄,突然动了。它没有像上次那样打哈欠,而是猛地从我怀里挣脱,跳到了地上。它依旧是一只土狗的模样,但那一瞬间,它身上的气质变了。不再是慵懒和蠢萌,而是一种……睥睨天下、漠视众生的威严!它甚至没有看那气势汹汹冲来的血戟罗刹,只是微微抬起了头,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各种情绪的狗眼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冰冷与深邃,仿佛蕴藏着宇宙生灭的至理。它只是轻轻地,从鼻子里发出一个声音。哼。极其轻微,带着十足的不屑与厌烦。然而,就是这个声音响起的同时——时间,仿佛凝固了。正在冲锋的血戟罗刹,动作猛地僵在半空,他脸上狰狞的表情瞬间被极致的恐惧取代,瞳孔放大到几乎撕裂。他周身的血光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掐灭,噗地一声消散。那杆巨大的魔戟,从他手中脱落,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不止是他。所有正在进攻的魔兵魔将,所有正在厮杀的身影,无论是魔是仙,都在这一刻被一股无法形容、无法抗拒的伟力定格在原地,保持着前一刻的动作,如同琥珀中的昆虫。风声、厮杀声、爆炸声……全部消失。整个战场,陷入了一种绝对的、令人灵魂颤栗的静止。只有我和大黄,还能动。我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大脑彻底死机。大黄做完这个动作,似乎耗尽了力气,或者说,觉得这点小事根本不值得它多费精神。它身上的那种威严气势如潮水般退去,又变回了那只普通的土狗。它摇了摇尾巴,走到我脚边,用脑袋蹭了蹭我的小腿,然后……抬起后腿,对着旁边一块烧焦的石头,撒了泡尿。哗——水声在这极致的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撒完尿,它舒服地抖了抖毛,然后抬头看着我,吐着舌头,眼神恢复了平时的清澈(和愚蠢),仿佛在说:搞定,回家吃饭我僵硬地低下头,看着脚边这只刚刚用一个哼字定住了整个战场,包括那个凶名赫赫的血戟罗刹的……狗。脑海中,那老者的话语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我有了全新的理解。护道圣尊……轮回封印……我看着大黄那无辜的眼神,一个荒谬至极、却又似乎是唯一合理解释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我脑海中炸开。我……可能真的不是什么魔道祖师尉迟无极。但大黄……它更不是什么护道圣尊。能让魔尊恐惧到那种地步,能让时间为之凝固……这根本不是寻常意义上的大佬所能做到的。我蹲下身,颤抖着伸出手,轻轻抚摸大黄的头。大黄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里发出享受的呼噜声。我看着它,声音带着自己都无法控制的颤抖,轻声问道:大黄……你……你到底是什么大黄睁开眼,舔了舔我的手指,然后,一个清晰无比、带着些许无奈和宠溺的意念,如同暖流般,直接在我心底响起,并非声音,却明明白白:【笨蛋主人,都说了多少次了,我是大黄啊。】【还有,我饿了,今天想吃烧鸡。】那个清晰的意念如同惊雷,在我脑海里轰然炸响。不是声音,却比任何声音都更具穿透力,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古老和淡然。我僵在原地,手还放在大黄毛茸茸的头顶,指尖能感受到它温热的体温和规律的心跳。可我的血液,却仿佛在这一瞬间凝固了。它……说话了不,不是说话,是意念传音!不对!普通的灵兽,哪怕是修炼有成的妖王,也绝不可能有如此轻描淡写、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的传音方式!更不可能用一个哼字就定住整个时空!我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一样,踉跄着后退两步,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只摇着尾巴、吐着舌头、眼神依旧清澈愚蠢的土狗。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我的声音因为极致的震惊而变调,尖锐得刺耳。大黄歪了歪头,那双狗眼里似乎闪过一丝极其人性化的无奈。它往前走了两步,用鼻子蹭了蹭我的裤腿,那个意念再次在我心底响起,带着点安抚的味道:【都说了,我是大黄。陪你钓鱼,陪你晒太阳,陪你偷看师姐洗澡……】闭嘴!我脸瞬间涨红,又惊又怒,那些黑历史被它以这种方式提起,更添了几分荒诞和恐惧。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你的真实身份!你为什么会……会这样!我指着周围那片被绝对静止的战场。血戟罗刹还保持着冲锋挥戟的狰狞姿态,凝固在半空,脸上的惊恐纤毫毕现。大师姐苏茹剑诀引到一半,脸上是决绝与担忧。空中飘散的尘土,溅射的血珠,爆裂的火光……一切都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构成一幅诡异绝伦的静态画卷。唯有我和大黄,是这幅画卷里唯二的活物。大黄甩了甩尾巴,似乎觉得我的问题很无聊。它踱步到血戟罗刹凝固的魔戟旁,抬起后腿,又在那闪烁着不祥血光的戟刃上撒了几滴尿,标记领地。做完这一切,它才慢悠悠地走回来,蹲坐在我面前,那双狗眼平静地看着我。【身份很重要吗】它的意念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慵懒,【我就是我。至于为什么能这样……】它顿了顿,似乎在思考怎么解释。【就像你们人类,呼吸不需要思考,走路不需要刻意控制每一块肌肉。对我而言,让这些‘小动静’停下来,也差不多是同样的事情。本能而已。】本……能!让时间静止,让凶威滔天的魔将如同雕塑,这只是……本能!我感觉自己的腿有点软,几乎要站立不住。这已经完全超出了我的理解范畴,不,是超出了这个世界所有修仙典籍记载的范畴!你……你一直在我身边……是为了什么我声音干涩,想到了最坏的可能。夺舍监视还是有什么惊天阴谋大黄似乎看出了我的恐惧,它站起身,走到我脚边,用脑袋轻轻顶了顶我的小腿,传递过来的意念带着一种温暖的、近乎宠溺的意味:【为了陪你啊,笨蛋主人。】【看你傻乎乎的,修炼也练不好,被人欺负了只会生闷气,还总爱带着我到处瞎逛。我要是不在身边,你被人卖了还得帮人数钱呢。】这理由简单直白得让我窒息。就因为……我傻需要它陪着那……那我呢我指着自己的鼻子,心脏狂跳,一个更加离谱的猜想浮上心头,我到底是谁那个老头说我是魔道祖师尉迟无极,难道……【他】大黄的意念里透出明显的不屑,【一个守着老旧传说、自己吓自己的小家伙罢了。他认错了人,仅此而已。】认错了我一愣,可我的脸……【皮囊相似罢了。】大黄的意念波澜不惊,【宇宙浩瀚,轮回无尽,出现两张相似的脸,有什么稀奇】那魔尊厉破天为什么那么怕我他也是认错了【他】大黄的意念里多了一丝戏谑,【他不是怕你,他是怕我。上次他眼神不错,感应到了我一丝懒得收敛的气息,所以吓跑了。这次来的这个,比较蠢,没感应到,所以需要稍微提醒一下。】稍微……提醒一下用一个哼字冻结时空!我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感觉脑子快要烧掉了。所以……我根本不是魔道祖师我只是林风一个普通的、除了帅一无是处的青岚宗小师弟我呐呐地问道,心里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一口气。大黄走到我面前,仰头看着我,那双狗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一种极其复杂、我无法完全读懂的情绪。有温和,有守护,有一丝历经无尽岁月的沧桑,还有……一种深藏的不舍【不,主人,你并不普通。】它的意念变得异常郑重,【只是,你的‘不普通’,并非他们所以为的那种。】那是什么我急切地追问。大黄却没有直接回答。它转过身,看着那片被静止的战场,意念传来:【这些‘小麻烦’,该处理掉了。主人,你想怎么处置他们】我顺着它的目光看去,看到了凝固的魔军,看到了浴血奋战的同门,看到了脸上带着决绝的大师姐……一股怒火和悲愤涌上心头。杀光这些魔崽子!我几乎是脱口而出。他们伤我同门,毁我宗门,罪该万死!大黄的意念沉默了一下。【如你所愿。】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光芒万丈的法术。就在大黄这个意念落下的瞬间,那些被静止的魔兵魔将,包括那个还凝固在半空的血戟罗刹,他们的身体,如同被风吹散的沙雕,开始从边缘一点点化作最细微的尘埃,无声无息地消散在空气中。没有惨叫,没有挣扎,甚至连一点能量波动都没有。就这么……湮灭了。彻彻底底,仿佛从未存在过。几个呼吸之间,所有入侵的魔界大军,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他们带来的魔气都被涤荡一空。只剩下满目疮痍的战场,和那些同样被静止、但完好无损的青岚宗弟子。我张大了嘴巴,看着这神迹(或者说魔迹)般的一幕,久久无法言语。这……就是大黄的力量言出法随不,是意动法随!甚至连意动都不需要,只是一个念头大黄做完这一切,似乎有些疲惫(或者是装的),它打了个哈欠,走到我脚边趴下,用脑袋蹭我的脚踝。【好了,麻烦解决了。主人,烧鸡……】它的意念又恢复了那种懒洋洋的、讨食的状态。我看着脚边这只瞬间从灭世魔神切换成吃货模式的土狗,心情复杂到了极点。我不是魔道祖师。但我的狗,好像是个……无法理解的存在。我蹲下身,看着它的眼睛,试图从那片熟悉的棕色里看出点什么。大黄,你刚才说,我的‘不普通’,不是他们以为的那种。我深吸一口气,认真地问,那到底是什么告诉我。大黄与我对视着,尾巴轻轻扫着地面。它的意念沉默了片刻,才缓缓传来,带着一种悠远的意味:【现在知道,对你没有好处。时机到了,你自然会明白。】【你只需要记住,你是林风,是我选择陪伴的人。这就够了。】又是时机未到!我有些气结,但看着它那副别问,问就是饿了的无赖样子,也知道问不出更多了。就在这时,周围静止的一切,开始恢复了。风声重新呼啸,尘土继续飘散,血迹缓缓滴落……苏茹的剑诀引完,一道凌厉的剑光斩出,却劈在了空处,她一个踉跄,愕然地看着前方空荡荡的、只剩下青岚宗弟子的战场。魔……魔军呢她失声惊呼。所有幸存的青岚宗弟子都懵了,他们保持着战斗的姿态,警惕地环顾四周,却发现敌人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魔气残留都找不到。刚才……发生了什么我好像……恍惚了一下血戟罗刹不见了!所有魔兵都不见了!劫后余生的狂喜和巨大的困惑交织在每个人脸上。师父和长老们飞身落下,看着这诡异的场景,脸色凝重无比,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了我,以及我脚边那只正在打哈欠的土狗。我站在一片废墟和茫然的目光中央,怀里还揣着那块没什么用的无极令,脚边趴着刚刚一念之间湮灭了万千魔军的土狗。我知道,青岚宗我是待不下去了。这里的谜团太多,目光太多,而大黄的秘密,绝不能暴露。否则,带来的绝不是敬畏,而是无法想象的灾祸。我弯腰,将大黄抱了起来。它很配合地在我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大师姐,师父,我迎着他们复杂探究的目光,露出了一个和往常一样,带着点腼腆和不好意思的笑容,魔军好像……被路过的前辈高人顺手解决了那个……我有点吓到了,带大黄回去压压惊。说完,我不等他们反应,抱着大黄,转身朝着后山,我和它经常溜达的那条小路走去。身后传来师父急促的呼唤和其他人议论纷纷的声音,但我没有回头。阳光透过逐渐散去的魔云,洒在我和大黄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我知道,从今天起,我和大黄的游历,不再仅限于青岚宗的后山了。这片浩瀚的天地,还有无数的谜题等待着我。比如,我到底是谁比如,大黄究竟是什么比如,它选择陪伴我,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我低头,看着怀里眯着眼睛,似乎快要睡着的大黄,轻声说:喂,大黄。嗯(意念)烧鸡没有。不过,前面的镇子,听说有家酒楼的红烧肘子是一绝。……汪!(意念:快走!)(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