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第1页）

贺骁南猛地怔住。他挣扎着起身，想去抽屉里找药，却因为疼痛和虚弱，打翻了茶几上的水杯，玻璃碎裂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刺耳。温水洒了一地，他也狼狈地跌坐回去。这一刻，他才无比清晰地意识到——那个无论多晚，只要他胃疼，总会第一时间端着温水和药片出现，会用手轻轻帮他揉着胃部，会低声安抚他“忍一忍，吃了药就好了”的女人，真的不在了。再也不会有人，在他需要的时候，及时地递上那一杯恰到好处的温水。一股莫名的烦躁和一丝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强忍着疼痛，踉跄着翻箱倒柜，终于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胃药，胡乱吞下几片，又接了一杯冰冷的自来水灌下去。胃部的绞痛稍稍缓解，但心里的那股空茫却越来越明显。几天后，贺骁南开始整理书房，试图用忙碌来驱散那种不适感。在一个堆放旧物的书架顶层，他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蒙着灰尘的铁皮盒子。鬼使神差地，他打开了它。里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一沓剪报。全都是历年报纸上关于他的报道——立功授奖、军事演习、甚至是一些不起眼的边角新闻，只要提到他名字的，都被小心翼翼地剪下来，贴好，标注了日期。剪报下面，是一个牛皮纸封面的笔记本。他翻开，里面是唐灵微清秀工整的字迹。记录的却不是日记，而是关于他的一切：「骁南胃寒，忌生冷，夜间易发作，常备胃药于床头柜左手第一个抽屉。发作时需温水送服，忌凉水。」「左肩旧枪伤，逢阴雨天会酸胀疼痛，需提前备好活血膏药。」「偏好清淡饮食，尤喜冬瓜排骨汤，但不说，需留意。」「睡眠浅，有光易醒，睡前需检查窗帘是否拉严。」……一页页，一条条，事无巨细，记录着他所有的生活习惯、身体隐患、甚至是不为人知的细微喜好。贺骁南的手指僵住了。他从来不知道，唐灵微在背后，为他做了这么多琐碎到极致的功课。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有些泛黄的照片。是他很多年前一张穿着军装的证件照翻拍。照片旁边，有一行娟秀的小字，似乎是唐灵微偷偷写下的：「我的英雄。」四个字，像四根烧红的针，猛地刺进了贺骁南的心脏！他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摩挲着那已经有些模糊的字迹，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传来一阵尖锐的、陌生的抽痛。他猛地合上笔记本，像是被烫到一样，低声斥责：“多事！”然而，那本笔记本和那张照片，却像在他心里扎了根，再也无法忽视。唐灵微离开的消息，很快传到了江玉棠耳中。她欣喜若狂，几乎立刻就跑来了贺骁南的住处。“骁南！”她像一只快乐的鸟儿扑进他怀里，仰着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兴奋和期待，“那个碍眼的女人终于走了！以后……以后我是不是可以搬过来住了？这里空着也是空着，而且……我身份暴露了，一个人住外面，我好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