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草(第9页)
“不!”她挣扎地说,“我不是你的,你的幸运草在那边,那边帐篷里!她会带给你金钱和名誉!我却空无所有!”
“你带给我心灵的宁静与和平,你使我找回即将消灭的真‘我’!我要你,诗苹,我从没有这样强烈地要一样东西,世界上其他任何的东西我都不要了!”
“你会要的,当你下了山,又走到‘人’的世界里去的时候,你会要其他那些东西的。”
他凝视她,她轻轻地说:
“我说过,我只相信‘现在’,我不相信‘未来’,现在我在你怀里,你可以吻我,但不要去追求渺小不可知的未来。下了山,你将是李美嘉的未婚夫,我是赵克文的妻子,我们所有的只是‘现在’!”
他继续凝视她,用手指轻轻地抚摸她的面颊,然后盯住她的眼睛,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我要你!我告诉你我要你!”
她不再说话,只把面颊紧紧地贴在他那宽阔而结实的胸膛上。他搂住她,感到她在剧烈地颤抖,他把她裹得更紧,问:
“你冷吗?”
“不。”
“你在发抖!”
她搂紧了他的腰,内心有一个小声音在警告地叫她回去,叫她摆脱这个男孩子,但那声音是太小了,太弱了,她叹息了一声说:
“我害怕!”
“你怕什么?”
“我不知道!”
他托起了她的下巴,于是,他们又接吻了,她闭上眼睛,感到天地都在摇动,她晕眩,她也快乐。“这山是神奇的。”她模糊地想,“这夜也是神奇的。”她想。把自己全身都倚在江浩身上,心底那个警告的小声音迅透地隐没了。
清晨,大家都起得很早,奋斗了三天,终于要到达山顶了,每个人都有种无法抑制的兴奋。他们把行囊收拾好,仍然放在营地,除了水壶以外,他们随身不带任何东西。因为,按计划他们八时就可以到达山顶,十时就可返回营地,然后就该动身下山了。这一段上去是没有路的,他们必须从一条泉水沟里走上去。水很浅,只齐足踝,但坡度极陡,而且水里的岩石其滑无比,水又冰冷彻骨,每走一步,比以前走十步还艰难。美嘉紧紧抓住江浩的手,几每步路都要颠踬一下。燕珍在走这一段路的时间内,所叫“我的妈”的次数大概比她一生所叫的还要多,有一次几乎整个身子溜进了水里,夏人杰拉了她一把,她又几乎全身倒进了夏人杰的怀里。克文一面吃力地支持着自己的体重,一面扶持着诗苹。诗苹已经栽倒了好几次,整个裤管都是湿漉漉的,汗珠沿着额角滚下来。每当克文来扶她的时候,她总是情不自已地避开了眼光。“我并不适宜做个坏女人,我不懂得欺骗和掩饰。”她想,“良心,这也是一个人的负担,人活在世界上,负担大多了。”
终于,他们走到了这条水沟的尽头,几乎一步就跨上了山顶。夏氏兄弟跳跃着,彼此拍打着肩膀,然后欢呼着向那最高点的三角标记跑去。燕珍拉住美嘉的手,也跟着跑了过去。克文慢慢地走着,一面走一面喘气,诗苹望着他,一刹那间,一丝似乎怜悯的感情在她心头悸动。“到底他已经四十岁了,不管他如何努力,他仍然斗不过自己的年龄。”她想,同时她看出克文也有相同的思想,他的眼光追随着那三兄弟,脸上有几分惆怅的神情。
山上的风奇大,美嘉拿出一条手帕,顺着风一抛,手帕立即被风卷得无影无踪。夏人雄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面红旗子,把它插在那三角架上,高声地大喊:
“我们征服了大雪山!”
接着,三兄弟就手臂搭着手臂地跳了起来,一面跳一面喊:
“啦啦啦,啦啦啦,大雪山在我们的脚底下!啦啦啦,啦啦啦……”
“看这三只猴子!”燕珍笑着说,莫名其妙地笑得喘不过气来。
“这是他们的定例,哪怕他们爬上了一个三尺高的土坡儿,他们也会表演这一手!”克文笑着说。
诗苹迎风而立,远处许多山顶都在他们的脚下,有好几朵云彩从下面飘过。诗苹开始领悟到江浩以前说全世界都在脚下的滋味。她一瞬也不瞬凝视着前方,眼睛里竟没来由地充满了泪水。她觉得被一种神秘的力量所震撼,想哭也想笑。
江浩高高地站在那儿,脸上有种崇高的、严肃的神情,他眺望四周,自言自语地说:“现在是我最纯洁的时候,没有野心,没有奢求,但愿‘人’的欲望再也不要来烦扰我!”
“你在说些什么?”美嘉诧异地望着江浩,但江浩太专心了,并没有听到。
诗苹看着远远的天,太阳刚刚上升,又红又圆又大,四周的天边被染成一片绯红色,蔚为奇观。诗苹深呼吸了一口气说:
“我真想大叫一声!”
“叫吧,为什么不叫呢?”克文说,深深地注视着诗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