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第1页)
海市的天空灰蒙蒙的,一如城南工业区常年弥漫的粉尘颜色。位于城郊结合部的“海市第二水泥厂”门口,此刻却比往常更加喧嚣混乱,不是机器的轰鸣,而是人群的嘶吼、怒骂和东西砸碎的刺耳声响。
两拨不同班组的工人因为装卸区划分和工时计算的问题,积怨已久,今天终于在一次小小的摩擦中彻底爆发。起初只是推搡和叫骂,很快便演变成了大规模的斗殴。扳手、铁锹、甚至地上捡起的碎石都成了武器。场面彻底失控。
报警电话打到城南所时,语气急促得几乎变调。正在所里值班的阿哲、大磊、小飞、婷婷(狸花猫兽人和晓薇立刻被强哥派了出去。老冯所长当时正在分局开会,所里只剩下强哥坐镇。
五人开着那辆熟悉的警用面包车赶到时,厂门口已经乱成一锅粥。数十名穿着肮脏工装、情绪激动的兽人工人扭打在一起,怒吼声、痛呼声、器械碰撞声不绝于耳。尘土飞扬间,几乎分不清谁是谁。
“住手!都住手!警察!”阿哲试图用最大的声音喊话,但他的声音瞬间被淹没在狂躁的声浪里。
“分开他们!快!”大磊低吼一声,率先冲上前,试图用自己壮硕的身体隔开扭打在一起的几人。小飞则凭借灵活的身手,在人群中穿梭,试图拉开发了疯似的工人。
婷婷和晓薇一边焦急地对着对讲机向强哥汇报现场失控的情况,一边试图劝阻外围那些还在往前涌的工人:“别打了!都冷静一下!有什么事好好说!”
然而,打红了眼的人群根本听不进任何劝告。混乱中,不知道是谁挥出的拳头,也可能是胡乱飞舞的工具,猛地击中了正试图拉开一个熊族工人的阿哲的侧脸。
“呃!”阿哲痛哼一声,眼前一黑,踉跄着后退几步,嘴角立刻见了红,边境牧羊犬的耳朵都无力地耷拉下来。
几乎同时,为了保护身后差点被铁锹扫到的晓薇,大磊用自己的后背硬生生扛了一下不知从哪砸来的木棍,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他闷哼一声,獒犬的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却仍死死护着晓薇。
小飞在拉扯中也被推搡倒地,手肘和膝盖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擦出血痕。婷婷的喊话器被一把打飞,她自己也被人群挤得差点摔倒。
他们太年轻了,经验不足,面对这种完全失控的、充满戾气的群体斗殴,他们那身深蓝色的辅警制服和单薄的警械,显得如此无力。疼痛、委屈、以及一丝恐惧,瞬间攫住了他们。
“不行!人太多了!控制不住!”小飞捂着擦伤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和惊慌,挤回到车边。
阿哲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看着还在混战的人群和受伤的同伴,眼神里充满了焦急和无措。对讲机里,强哥的声音也充满了焦虑,但分局的支援显然需要时间。
就在这时,晓薇忍着眼泪,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掏出自己的手机,带着哭音喊道:“打给煌音哥!快!打给煌音哥!”
此时此刻,煌音正站在老街一家不起眼的干货店前。
这是他难得的休息日。他穿着简单的灰色T恤和工装裤,脑后的小辫子随意地拢着,鼻梁上架着那副黑框眼镜,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沉默的学者,而非曾历经硝烟的前警探。他手里正拿着一包晒干的北极苔藓——这是他从极光国带来的习惯,偶尔会买来泡水喝,怀念故乡冰雪的气息。
店主正在慢悠悠地给他找零。周围是平和而略显嘈杂的市井声音,小贩的叫卖,自行车的铃响,老人慢悠悠的闲聊。
突然,他口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起来,铃声尖锐地划破了这份平静。
煌音微微皱眉,拿出手机,看到屏幕上闪烁着“晓薇”的名字。休息日,派出所的同事很少会打他电话,除非……
他按下接听键,还没来得及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晓薇带着明显哭腔、急促得几乎语无伦次的声音,背景是无比混乱的嘶吼和打砸声:
“煌音哥!呜……水泥厂!我们在水泥厂!打起来了!好多人!阿哲被打伤了!大磊也……我们也拉不住!他们打人!呜……你快来啊煌音哥!我们……我们怕……”
轰——!
仿佛一颗冰冷的炸弹在煌音脑海中炸开。所有的市井声音瞬间从他世界里抽离消失,只剩下电话里晓薇惊恐的哭喊和背景里那片疯狂的喧嚣。
“……”他的呼吸骤然停止。
那一瞬间,翠绿色的瞳孔急剧收缩,冰冷锐利的光芒瞬间击碎了所有平和的假象!拿着那包干苔藓的手指猛地攥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变得一片惨白。
故乡的怀念、休息日的闲暇……所有无关的情绪被瞬间蒸发、剥离!一种熟悉的、冰冷的、却足以焚毁一切的怒意和担忧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贯穿他的四肢百骸!
他甚至没有问第二句“怎么回事”,也没有说“等我”或“别怕”。
“位置发我。”他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低沉、冰冷、没有任何情绪,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近乎实质的杀伐之气!
电话挂断的瞬间,他已经猛地转身!
那包干苔藓和店主找零的钱被他随手扔在旁边的摊位上,毫不在意。眼镜被他一把摘下,塞进裤袋——那层用于伪装文弱的屏障被彻底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