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七回 百炎（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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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百炎的十万大军踏着令大地震动的步伐，在斡鲁欢河对岸丘陵上的地平线出现时，大家都看到了，昨晚还跟自己站同一边的兀古带部的旗号赫然出现在对方的阵营中。
铁一样的、令人懊丧的事实！
这件事对叛军的士气打击不小。尽管他们奇迹似的在一天之内沿着河把绵延几里的木墙搭了起来，但右翼台剌忽亲王的部队所负责的一段还留着一处缺口，附近其他几个军团的士兵都聚过去帮他们伐木补强，四万人现在除了砍树筑墙外什么事也干不了。翁吉剌人的溃败、兀军的浩大声势和兀古带投敌都让他们提不起劲来打仗。靺古人的天下无敌到了这个时候已经萎缩成一串每个人都怀疑的口号。苍白弱小的昔里吉王爷下令关门坚守，不准任何部队私自出战。自诩为靺古战士典范的脱脱木儿亲王现在也威不起来了，兀古带是被他逼走的，让本来就处于劣势的少数兵力变得更少，各部的宗王将领们私下都怪罪于他，这位骄纵一时的帅气王爷一下子变成全军的讨厌鬼，众军对他的怨气远远超过对兀军的战意。
百炎把大军驻扎在斡鲁欢河南岸五里外的大斜坡上。夕阳已经西下，他让三天没吃热食的部队生火，拿盾牌当成锅子，把从翁吉剌部抢来的羊群全杀了煮肉吃，慰劳他们击破翁吉剌军后接着马不停蹄连夜急行军的辛劳。十万大军所升起的炊烟如乌云蔽空般让天黑得更快了。在晚餐前的空暇里，这位老元帅穿着舒适温暖的白貂皮裘，骑着一匹美丽又高大的、四蹄像穿了袜子一样白的米色孛烈儿马，走到营区外面向下倾斜的草地上，以一种春游的闲心逸致观察这片辽阔的阵地。他的身后跟随着二十几个将领，其中只有六七个靺古人，包括身穿发光龙鳞宝甲脸戴黄金面具的孛花、弓袋里插着发光金弓的蔑儿干，以及今天凌晨率军来归的河间王兀古带，其他都是汉人、努真人与诸色人。一群将领骑着马，居高临下望着叛军在北岸砍掉一整座森林所建成的兵寨。这座只花七个时辰便筑起来的堡垒在不断漫延的夜色里迅速消失轮廓，包括被木墙圈住的刚被谋杀的森林所露出的光秃秃、满目疮痍的赤裸土地、遍布地面的千百个灰白色靺古包，以及密密麻麻忙着把剩余树木都砍干净的靺古士兵，所有的景象在温厚的河水声中，一并渐渐被黑暗吞没了。
凝视着消失在夜里的叛军阵地，百炎在草原初春冷空气所带给他的风湿痛中思索接下来的战术。这个斜坡的坡度很适合骑兵冲锋，但不把叛军逼出堡垒的话他是不会让任何一名骑兵从这片斜坡冲下去的。他的兵员很珍贵，每个人都不可以随便牺牲，因为这些人还要留着打敌军的主力用，躲在遥远乌古台汗国里的海都汗才是这场叛乱的真正首脑，眼前这些敌人充其量只是先锋爪牙罢了。话虽如此，也不能看轻他们，身为一个靺古人，百炎很清楚四万名靺古战士摆在空旷的草原上是一股怎样的力量。这样一股有生力量必须在这里就地歼灭，绝不能留着，否则让他们跟海都的主力军合流的话，战局就要变得复杂了。
“你们怎么看？”百炎搓着自己风湿微微发作的手指关节，漫不经心问着。
“这种不称头的烂墙也只有昔里吉王爷那种货色搭得出来。呵呵！”冷笑的是龙念八纛儿之一、同时做为百炎帐下三大心腹将领首席的蔑儿干。马鞍边挂着的弓袋里的龙须弓源源不绝释放出来的五色宝光，由下往上把他枯黄的瘦脸照出一半轮廓，使得这张总让人觉得不怀好意的脸孔在晕黑的夜色里看起来益发阴沉。“元帅今晚可派兵去上游截住河水，让河床干涸，明早我再带马弓队前去射火箭，烧了正面的寨墙，墙一垮，大队骑兵便能从这斜坡一路冲下去杀！”
“墙不能烧！”一个穿着突齐式样甲冑的肥胖将领催马向前走了几步，到百炎的身边。他叫阿德南，虽是突齐人，但可能混有弗浪人的血统，皮肤很白，上下肥厚的眼皮与眼袋让他脸上永远挂着一副没睡醒的表情。这个矮胖的中年诸色人也是百炎的三大心腹之一，头颅长得特别大，但他聪明的脑筋也没有辜负这样的一颗大头的脑容量，精于设计一些新奇的武器道具。手下一队由汉人和诸色人组成的工兵群，专门制造和架设攻城器具。他用带着浓浓突齐口音的靺古话说：“这片森林是我们到哈剌和林的途中仅有的木料了！虽然现在被他们砍了做墙，但木材本身还是有用的，我要拿它们做大回炮。没有大回炮，哈剌和林就难攻。所以，墙绝对不能烧！”
“还做什么大回炮啊？”蔑儿干笑着拍了拍他腰间的龙须弓。“我的箭，就是大回炮！”
“兀古带王爷，您才刚从那里过来的。”一直守在百炎右侧，骑着一匹老鼠灰、年轻的骟马、手里提着一根白银戟、身穿银甲蓝袍、一头少年白的冲冠怒发，嘴上留着两撇小胡子的年轻武将转过头去问红脸的老宗王。“告诉咱们，怎样才能攻进去？”
这年轻的武将是个汉人，名叫徐超，本是个山东马贼，后来被兀人招安，百炎见他骁勇，头脑灵光，长得也帅，几次出征都带着他，立下不少战功，也是其中一个心腹。
兀古带沉吟了一会儿，心头正在经历剧烈挣扎。他投奔兀军只是不想要自己的人马因为脱脱木儿的愚蠢以及昔里吉的优柔寡断而白白送命，对于对面四万人心里其实还是非常同情的。他不想伤害他们，但人都过来了，在徐超毫不饶恕的眼神逼迫下，叹了口气只得说了。“断粮。唉！”老王爷嘴巴虽然在说，但声音又低又小，仿佛希望大家没听见似的。“他们这次是匆忙出城的，没带多少口粮出来，因为他们相信两三天内就可以打完这一仗…”
“而且会把咱打得溃不成军。”虽是汉人，徐超却学靺古人在甲冑上披着灰狼皮。他一边把被栩栩如生的狼头含着的银头盔戴上，一边冷笑地说：“就是这样想，翁吉剌军才会那么轻敌，三两下就被咱破了。”
“王爷，您自己也是靺古人，应该很清楚。什么时候开始咱靺古军怕人家断粮啦？”蔑儿干狐疑地看着兀古带。“靺古人喝马奶、吸马血都可以撑上大半个月，断粮有个屁用？”
“战士们可以，但宗王们不行。”老宗王的胖脸不知是因为对脱脱木儿的忿恨还是因为出卖同袍而羞耻地益发涨红着。“现在年轻的宗王们都吃不了苦啦，下令砍树筑堡垒的同时，八成也派人回哈剌和林讨粮去了。只要我们派兵断了他们的后援，沉不住气的年轻人一定会开垒出战。”
“孛花大人，”一有深入敌人后方的任务，百炎马上会想到大汗的变态女婿。大家都知道这位驸马爷深爱此道。“劫粮，您有兴趣吗？”看书阁『m.seeshu.net』，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