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三回冲天（第1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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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武乱睡得很不好，整个晚上一直翻转难眠。

半梦半醒之间，奇异的景像一个接一个在脑海闪过。

大多是片段的战斗画面，而且不按任何顺序出现，混乱无比。但所有影像拼凑起来，其实就是刚复活的时候做过的那个梦。

他与八个道士，在草原上被大队北方骑兵围杀的死亡之梦！

这些影像是如此的真实，就像自己亲眼见过的记忆。

还没天亮，阿武乱便跑去敲银刹女的房门，要她一起到山上的道观去找两个老道。

银刹女果断拒绝。

她拒绝的时候，阿武乱脑海一闪而过的是行安京大混乱时，银刹女在妓院区里，脸上闪过妖气的那一幕。

“妳是不是妖术学多了，怕见道士了？”阿武乱试探问着。他注意到她怕那两个老道人，也猜到她的畏惧绝不只是因为那两人长得丑怪而已。

“狗屁！”

美少女突如其来的粗鲁回答让阿武乱吓了一跳。她从未跟阿武乱翻脸，也很少这么没幽默感，这恼羞成怒的样子使阿武乱更加确定她真是很怕那两个老道士。银刹女也似乎察觉到阿武乱的想法，赶紧收起怒容，露出不在乎的表情说：“本姑娘学的是法术，不是妖术。再说，跟我比起来，那两个道士自己长得才像妖怪，不是吗？你那么想他们，自己去便得了，干嘛拉我跟你去？道观是出家人的净地，我一个大姑娘，又不是要上香拜神，何必上去扰人清规？”

“也对，特别是妳。”以银刹女的姿色，阿武乱不得不接受最后这个理由。“妳一上去，那些道士恐怕要争先恐后还俗了。”

“就是。”银刹女捂着额头，嘀咕地把房门关上。

接近黎明时，阿武乱揹起大剑，穿上黑色战袍，黑色大斗篷像翅膀一样在身后飘着，一身全黑打扮，独自徒步登上凤凰山。

他一路都摸黑走，一直走到山腰，旭日才终于升起；金黄色的晨曦中，突然下起这冬天的最后一场雪来。

阿武乱的老家在四季如春的南方——闽州，不论鹭门岛、泉城还是天游山，终年都不降雪。北上参战后，才真的看到了雪。只是在金光中飘着白雪的奇景，这是第一次见到。

阿武乱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阶上坐下，稍作休息，眯着眼欣赏晨曦中随风四处乱窜的细雪。一些雪花刚飘落在他的黑色斗篷上，马上就被体温融化，把斗篷表面浸湿了。

行安京虽然就在他的脚下，但从这个地方望下去，漫天的飞雪就像水墨画的留白一样，吞没了大部分的城市景观，只有余杭门那一角的城墙、护城河与城外的房屋看得比较清楚。朝东看去，藏在山里的大内皇城部份宫墙与楼阁若隐若现；朝西看，则可看到白雪迷濛中的西冷湖。

繁华的京城在晨曦的雪花中，竟然美得像一场梦！

“这样的一个王朝如何不亡？”看着看着，阿武乱的心底涌起一股莫名的感慨。“凤凰山虽然层层叠叠，但山形圆缓；西冷湖之美有如极乐净土；只当做山湖美景来看的话，可谓人间天堂；但作为一个帝国京城所要依靠的山水，却是太过女气文弱。唉，就是因为太美，美得令人舍不得让她受到战火蹂躏，城里的人才会完全丧失斗志，不战就降了吧？”

阿武乱叹了口气，拍掉肩膀上已经积白的雪花，带着郁闷的心情继续上山。

凤凰山并不高，没走多久，就在辰时左右抵达道观门口。

当他看见门的那一刻，整个人目瞪口呆。

那山门并没有什么殊之处，所有百年以上的道观山门大多都是那个样子：左右两根巨大的门柱、柱子上布满被风化了的、干燥的木纹，柱子底还爬满了年岁已久的、过于肥厚、以致于看起来像是嫩草的青苔。但阿武乱一点都不在乎这些，他是被这道观的名字所震慑的。

门上的石匾中清清楚楚写着的三个大字。

冲天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