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隐瞒(第2页)
“你舍不得大哥,对吧?”
“沈宽,我们走吧。”
郭楠被一种奇怪的感觉笼罩着,她强烈感知沈阔要回来了。可是,面前这个人分明是沈宽,他文静、秀气、内敛,说话声音轻轻柔柔,即使在冰天雪地的加拿大从事与钢筋水泥打交道的工作,也没有沈阔那种硬朗的英气。她不想被他继续迷惑了,转身离开石牌坊。
“郭楠,”沈宽跟上她,“你听我说件事。”
“什么事?”
他却没回答,拉着郭楠回家,开了辆牧马人吉普说要带她去个地方。车子是常达为了婚礼需要临时租来的,看沈宽和郭楠开车还以为他们要去什么好玩的地方,就也携着Moon要同去。沈宽说“我们有要紧事”,就带了郭楠出发。
虽然时隔三年,郭楠却记得清楚,那条路,那个方向,是去白沙的。
一路都是沈阔的影子。满眼都是往日的画面。毕业旅行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一幕一幕就像放电影似的在心头匆匆掠过,掀起波澜无数。郭楠从包里摸出烟,给自己点了一支。沈宽不说话,只伸过手来两只手指摆出要烟的姿势,郭楠就把烟给他,自己又点一支。
“你的心情,我很理解。”他说。
她看他。氤氲中,他更像沈阔了。
“我高中毕业就去加拿大念书了,学建筑设计。那会儿大哥大学还没毕业,在广告公司做兼职挣来辛苦钱,很慷慨地给我做学费,舅舅也赞助了我不少钱。当时我对他们说,等我学成归来,要做国内最好的建筑师,多盖楼,多挣钱,回来报答他们。但是我食言了,没有回国,留在了那边。”
“这没什么。只要你事业做得好,把自己照顾好,他们就放心了。
沈阔说你是家里的骄傲,常家第三代跟建筑结缘的。”
“告诉你吧,我不回来,主要是为了一个女孩。”
“嗯?”郭楠吃惊。她一直都想当然地认为,沈宽是精英外流的典型,习惯了国外的环境就不想回国,而国外像他这样的年轻中产阶级普遍都晚婚或者单身,所以,她从来没有过多询问沈宽的个人情况。
“刚到国外的时候,我年纪小,不适应环境,语言和专业课压力都很大,所以特别想家。碰巧,那时候我认识了一个华侨女孩,跟我同岁,选了同一门课,经常坐在一起,很自然就走到一起,开始谈恋爱。”
他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我俩还是很用功的,没有因为谈恋爱而荒废学业。她帮着我,我语言关很快就突破了,专业课成绩也越来越好。大四的时候,我的一项设计作品赢了一个大奖,我俩很高兴,就拿了奖金一起去滑雪庆祝。”
沈宽把烟头扔出车窗,那只手顺便在脸上抹了一把。郭楠看到,他的鼻子有一点点变红,眼睛似乎变得湿润。
“她偏偏就出事故了,摔坏了颈椎,除了躺着眨眼睛,什么都做不了。我答应她会一直陪她,而且要在全世界各个城市都尽可能多地做建筑,让她躺在床上看电视的时候,总能看到我的作品。”
“沈宽……”劝慰的话滑到嘴边,郭楠却沉默了。她想对他说的,一定是他想对她说的。若不是为了陪她、劝她、安慰她,他没有必要撕开自己这道伤疤。
她递给他一个理解的眼神。他读懂了她的理解,笑说:“我想得特别清楚。加拿大不是我的家,但是为了她,我愿意留下。郭楠,你说,是不是爱一个人就会心甘情愿陪着他,就像我妈妈常守芳,愿意放弃人们都趋之若鹜的回北京的机会,留在这里陪我爸爸沈山河。”
“有爱的地方就是家。”郭楠在心里抚摸着沈阔的名字。
“其实,当年大哥发现身体不好,有意离开北京回丽江定居的。但是他遇到一个女孩一心要在北京做事业,他愿意陪着她。他曾经反对我留在加拿大,说我不理智,后来他给我打越洋电话,笑说自己也做了个不理智的决定。”
车子行在野外,交通电台的信号不太好,时有时无,刚才一直沉默的广播断断续续冒出几句歌词,是张信哲的《白月光》。郭楠又点了支烟,先递给沈宽,然后自己点上一支,顺着时断时续的旋律轻轻哼唱:“擦不干回忆里的泪光,路太长,怎么孤唱……”
“郭楠,我要向你道歉。”
“嗯?什么意思?”
“我也要向大哥道歉。”他深深吸了一口,慢慢吐出烟,这个动作和沈阔极其相似,“按照他的交代,我应该在九月份你过生日的时候再带你去那里。可是我的日程实在安排不开,那时我会非常忙,所以我得提前把这份礼物交给你。”
郭楠在心里苦笑,这个沈阔,又瞒了她什么?
“大哥说,咱俩审美观差不多。我跟你通信三年多,觉得他说得没错。希望你能喜欢我和他一起准备的这份礼物。”
然后,郭楠就看到了玉龙雪山脚下玉湖村的那个小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