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伏的余震(第3页)
“老裴,你真是学精了啊!”于赛鸥一拳打在他肩上。
于赛鸥什么时候跟裴勇军这么铁了呢?郭楠想。
计划就这样实施下来。
于赛鸥和裴勇军都说到做到,钱来了,生意也来了。原以为十五个人的公司足够大了,面对接踵而至的订单、任务,郭楠才发现人手远远不够用。加班加点,一个人当两个人用。每个人都像上了发条的机器人一样,除了睡觉上厕所,都在自己的岗位上忙忙忙。
郭楠自己就是设计师,太了解专业性质特有的懒散习气,大多数人受不了长时间高强度的加班。特别是没有“灵感”的时候,你就是把人用钉子钉在电脑前,也是做不出东西的。那怎么办?大棒不行,就用胡萝卜。发钱!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谁做事又快又好,谁就拿得多。设计师又怎样,脑力劳动还不是劳动?想多挣钱,就多做事,这个正比关系在“亦江设计”得到了最实在的落实。那些怠工的、叫苦的、熬不住的,自动就离职了。相反,很多吃苦耐劳的、禁得住摔打的、愿意被“体制化”的就留下。甚至有很多其他公司的设计师慕名而来,一心要到传说中的“血汗亦江”拿那大笔的“血汗钱”。设计师的头衔听起来光鲜,实际上却不体面。能够成为人中龙凤盛名在外的总是少数,大多数都沦为按照客户要求“加工”的脑力民工。
很多刚刚入职的“菜鸟”找到郭楠诉苦:“郭总,我们不是在做设计,我们是在制作。”郭楠只答:“客户是上帝。”
有时,郭楠捧着水杯在格子间巡视一圈,看到自己的“设计师”们愁眉苦脸对着一份份“惨不忍睹”的设计稿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就想到自己在钟声广告做的第一件作品——皇家钱包、皇家名片夹、皇家环保袋。她苦笑,媳妇熬成婆,自己咒骂过老板之后,也成了这样无厘头的老板。客户是上帝。就算他们毫无审美观,也是上帝。设计师们的“艺术细胞”都被残害成“艺术细菌”,可是,没有办法,为了利润。
实在苦闷的时候,她就到办公室的大落地窗前看天,心中想:“沈阔,这就是你说的‘身不由己’吧?为什么我的公司越来越大,我越来越不快乐?我多么想念你,想念和熙,想念丽江。我很想自由自在地画画。”
“郭楠,来一下。”裴勇军叫她。
又有大客户来了。又有大买卖来了。又有大量的订单,来了。
没有时间感慨。
公司利润大幅翻番,再次搬迁,到了大北窑附近一处高档写字楼,员工队伍扩大到三十个人。
郭楠的“亦江设计”不再是简简单单的“平面设计”小作坊,而是涵盖平面、网络、影视等多种媒介设计的大型设计公司,甚至抢了很多广告公司的生意,身价从最初的一百万直逼千万。这在国内民营的设计公司中已是屈指可数的业绩。
艰辛自不必说。却也顺利得不可思议。
余震尚未平息。
另一场地震还在酝酿。
转眼,十一月下旬,“亦江设计”四周岁生日快到了。于赛鸥和裴勇军把郭楠从办公室拉到了楼下的星巴克,把一堆文件摊在她面前。
郭楠那几天比较邋遢,正忙着以个人名义参加一个亚洲范围内的平面设计大赛。她计划着,逐渐从公司的管理层退出,做一个纯粹的设计
师,甚至自由画家。她实在厌倦商业气息过重的高密度设计作业了,想依照自己的喜好做些事。
天已经很冷,她裹了件披肩在身上。曾经被她剪短的头发已经留长了,随意拿根铅笔在脑后绾着。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刚才做的设计作品上,点了支烟定定神。这是沈阔去世之后,不,应该说,是陪伴他走向死亡时,她逐渐养成的习惯。
她刚要低头看文件,又有一个人加入他们中间。他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白衬衣加烟灰色鸡心领毛衫的老套搭配反倒衬得他文质彬彬,颇有些“如玉君子”的味道。他五官清秀,戴一副无框平光眼镜,脸上挂着
外交官一般中立的笑容。
“郭总你好,我是赛鸥的未婚夫,邱志鹏。”
“你好!”
郭楠按灭手中的烟,礼貌地跟他握手。时间过得真快,上一次见到邱志鹏还是四年前钟慧珊的婚礼上,而且只是远远看了一眼,招呼都没打一个。四年了,沈阔没了,“忆江”没了,“亦江”壮大了,她才正式见到于赛鸥的神秘男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