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三回行安(第2页)
“喔,那你算是旧地重游了?”银刹女笑嘻嘻地推了他一下。“本姑娘第一次来,还担心找不到一个好地陪呢。”
这附近才刚下过雪。路面积着薄薄的、已经溶化了大半的雪泥,车轮在上面压出一道又一道道脏兮兮的、凹陷的轨迹,车轨两边,则分布着细细碎碎的骡马蹄印和人的脚印。
生长在南方的阿武乱很少见到真雪,他饶富趣味欣赏着雪地上的图案。
他们走进一片以官办米仓、酒库为中心而发展出来的繁荣市街;虽说还在城外,热闹的程度却丝毫不逊于城内。商店都挂出红色的彩棚,各家铺子口也都摆出矮摊,卖着鲜花香烛、南北年货、衣帽首饰、瓷器玩具,还有冒着热腾腾蒸气的各种小吃,叫卖声不绝于耳。街边还有些博弈摊子,赌徒们直接就在路旁赌了起来,大声吆喝着。
街上车马交驰,好不热闹。熙熙攘攘的人们,都穿着锦衣华服;即使是穷人,也穿着新洁的衣裳。沿路看到的妇人,各个在头发别上艳丽的鲜花,有钱一点的,还在花上多装饰了点珠翠。各种鲜花的香味弥漫在带着浓烈食物气息的空气中,形成一种市场特有的、俗艳热闹的嗅觉感。
“我们现在走到哪了?还没进城吧?”银刹女问。
“应该还在城外。”
“城外就这么热闹喔?不愧是京城!”
两人边骑边看,赏玩不尽。一路上,附近都响着此起彼落的炮声。
“真的好讽刺。”阿武乱皱着眉头听着那些炮声。“官兵拼命操练火器,准备跟敌人决一死战,老百姓却一点不紧张,太平日子照样过。”
“我看不是吧,谁在大过年时练火枪来的?哈哈!”银刹女都笑出声音了。“阿武大侠呀,你听清楚吧,快过年了,今晚就是除夕夜,那些炮声是小儿们放的爆竹啊!”
这么一提醒,阿武乱才猛然想起,算算时间,从十一月中旬常城之战到现在,也有一个半月了,眼前正临近春节。自己打仗打昏了头,居然完全忘了时间。
看着准备欢喜过年的行安人,阿武乱百感交集。在他们笑脸上,似乎完全没有北方战争这回事;其实说“北方”听起来还是太过遥远,就在昨晚,三十里外的塘栖村,才刚被兀军烧得干干净净呢!
“整条街看下来,打仗好像只是我一个人的事!”阿武乱叹了一口气。
的确如此,街上挤满了买办年货的民众与轿子,石牌坊下虽然也站着几个士兵,却都只穿着华丽洁净的红色战袍,没有人披甲戴盔。放眼望去,完全嗅不到任何一丝战斗气息。
反倒是他们自己,吸引了愈来愈多的人驻足观看。
“喂喂,情况不对喔,他们是在看我们吗?”银刹女低下头,小声问道。“我们有那么好看么?”
“啊?”
事实上,在这些行安人的眼中,这骑着高头大马的一男一女,还真是值得围观!
阿武乱的容貌英武奇特,年纪轻轻却披一头白发;背着一口巨剑,身上黑甲满是砍痕,说明此人打过实实在在的仗;他的马也颇有看头,不但全身套着龙头金马甲,更稀奇的是,每一枚鳞甲上还微微透出五色宝光,忽强忽弱,分明是一件宝物!银刹女更不必说了,绝世美色,骑着白到几乎透明的白马,不但把男人看得如痴如醉,连女人见了也要爱慕三分。
每天,都会有许多外地人会涌进京城。最近几个月,从北方逃难进京的流民数量更是惊人,多半都是灰头土脸的,像这么好看的却并不多。
在众人的注视下,两人沿着水道边的石板路骑进了古北关。
一进关,屋舍更加密集了,高度从原来的平房变成两、三层的楼阁,石材建造的大宅院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时候围观的人愈挤愈多,银刹女的后面一直尾随一帮浪子闲汉,跟在白马屁股后面痴痴望着她,许多轿子、骡车也干脆都停下来观望,交通渐渐瘫痪,偌大的一条进城大道竟动弹不得。
“请让让…让让….”银刹女用她那娇嫩好听的声音,好声好气请求着大家,但没人理她。
不但没理,众人一听到她的声音,现场立刻沸腾了。